赤岩星的夜風卷著冰碴子往骨頭縫裏鑽，林影把最後半塊烤薯礦塞進嘴裏，嚼得滿嘴冰渣嘎吱響。飛船殘骸外頭，十幾個赤岩族人蜷在冰窟窿裏，紅皮膚凍得發紫，尾巴尖上的鱗片結著霜。阿礫掀開艙門的破簾子鑽進來，懷裏抱著截斷尾，冰碴子撲簌簌往下掉。
    “執政官！老族長的尾巴凍斷了！”她嗓子啞得像生鏽的齒輪。
    林影吐出嘴裏的冰碴子，抓起半截飛船座椅的鋼管往地上一杵：“拆太陽能板！把能反光的全給我撬下來！”
    黑鱗族的俘虜們縮在角落裝睡，被他掄起鋼管“咣當”砸醒：“想凍死就接著睡！老子的宇航服隻夠裹三條腿！”
    二十幾個黑影罵罵咧咧爬起來，鐵鎬鑿在飛船外殼上當當作響。阿礫舉著斷尾當火把照明，老族長癱在冰窟窿裏哼哼：“沒用…赤岩星三千年沒暖和過……”
    “那是你們蠢！”林影踹開結冰的艙門，寒風灌進來糊了他一臉雪沫子。他眯眼盯著天上那顆灰蒙蒙的恒星，突然咧嘴笑了：“太陽烤紅薯見過沒？”
    破銅爛鐵堆成的小山前，他撿了塊最平整的太陽能板，鋼管“哐哐”兩下砸成凹麵。阿礫的尾巴尖在冰麵上劃拉出火星子：“這破鏡子能幹啥？”
    “這叫聚光灶！”林影扯下半截宇航服袖子，蘸著老族長的斷尾血在冰上畫圈，“把光聚到冰窟窿裏，六十度恒溫取暖，順帶化冰取水——冰碴子拌薯礦吃過沒？倍兒脆！”
    黑鱗俘虜們抬著七拚八湊的反射鏡挪到冰原上，鏡麵歪歪扭扭拚成個豁牙咧嘴的圓。林影掄起凍硬的薯礦砸向光斑，拳頭大的礦石“滋啦”一聲冒熱氣，落地時軟得能掐出水。
    “成了！”他撕開宇航服的保溫層，扯出銀閃閃的纖維布綁在木棍上，“超導溫度計！布條焦五成就撤！”
    赤岩族人擠在光斑邊緣哆嗦，老族長的斷尾傷口騰起白霧。阿礫攥著木棍的手凍得發青：“焦了！七成了！”
    “撤！”林影一鋼管砸碎反射鏡，冰碴子濺到黑鱗俘虜臉上，“二號鏡就位！三號預熱！”
    晶海族的偵察艦就是這時候摸過來的。藍瑩瑩的艦體像條毒蛇滑過冰原，炮口亮起的光刺得人睜不開眼。阿礫的尾巴鱗片“唰”地炸開：“是上個月劫糧船的那幫孫子！”
    “轉向！”林影踹翻反射鏡支架，“北邊三個鏡組照他們左舷！南邊的懟右舷！阿礫帶人往東跑，老黑往西！”
    二十多麵破鏡子同時歪頭，幾十道光斑擰成道熾白的光柱。晶海族的防護罩“滋滋”冒煙，艙門“砰”地彈開，跳下五個藍皮兵，腳剛沾地就被烤得直蹦躂。有個家夥的金屬靴底熔化了，粘在冰麵上拔不出腳，活像鐵板燒上的魷魚須。
    “撒把孜然就更香了！”林影縮在冰柱子後頭啃薯礦，“繼續照！給他們屁股烙個星火徽！”
    藍皮兵們連滾帶爬縮回艦裏，偵察艦歪歪扭扭升空逃竄，尾焰在冰原上燒出個焦黑的屁股印。赤岩族人從冰縫裏鑽出來，圍著光斑跳起戰舞，老族長的斷尾泡在化開的冰水裏，居然冒出嫩紅的新肉芽。
    阿礫的尾巴尖在冰麵上刻字，火星子濺得到處都是。林影湊過去看，冰麵上歪歪扭扭刻著赤岩古文，旁邊畫了個四不像的反射鏡。
    “寫的啥？”
    “星火永存。”阿礫的鱗片在光斑裏泛著暖紅，“原來我們赤岩族，也能活在光裏。”
    夜風卷著晶海族戰艦的尾焰殘光，在冰原上拖出條藍瑩瑩的痕。林影摸出兜裏半塊太陽能板碎片，邊緣還帶著飛船爆炸時的焦痕。黑鱗俘虜們蹲在光斑外圍烤手，有個家夥偷偷摸摸把凍硬的臭薯礦塞進懷裏，暖化了當宵夜。
    老族長的新尾巴長到三寸長時，林影正帶人刨冰窟窿底下的黑礦。鐵鎬鑿在礦脈上迸出火星子，阿礫突然拽住他胳膊：“這礦在動！”
    拳頭大的礦石“咕嚕”滾到腳邊，表麵裂開蜂窩狀小孔。林影撿起來對著光斑照，孔洞裏滲出黏液，沾在手上火辣辣地疼。
    “執政官！西邊的冰窟窿塌了！”
    喊聲混著冰層碎裂的轟鳴傳來，林影攥著礦石往西跑。塌陷的冰窟窿裏泛著詭異的綠光，幾個赤岩族人正用鐵鏈拽著塊石碑往上拉，碑上刻著扭曲的赤岩古文。
    “先民采冰魄，三日瘋七日亡……”阿礫的尾巴尖掃過碑文，突然劇烈抽搐，“這字紮人！”
    林影掄起鐵鎬砸在石碑上，火星子濺到綠光裏“劈啪”炸響。塌陷的冰層下傳來悶雷般的震動，仿佛有什麽東西在啃食冰蓋。
    “把反射鏡拖過來！”他踹了一腳發呆的黑鱗俘虜，“管他底下是啥玩意兒，先照一照再說！”
    二十麵破鏡子歪歪斜斜對準冰縫，光斑聚成的火柱捅進深淵。綠光裏猛地躥出條灰影，撞在冰壁上碎成渣——是條長得像蜈蚣的礦石蟲，每節軀幹都嵌著赤岩族人的斷骨。
    “好家夥，冰鎮屍蟞啊！”林影往冰窟窿裏倒了半壇臭薯礦，“請你們吃酸菜燉粉條！”
    酸液潑進綠光裏騰起濃煙，冰層下的震動漸漸平息。老族長的新尾巴纏著繃帶過來，撿起塊礦石蟲殘骸：“這是先民說的冰魄礦，能要人命……”
    “能要人命的礦才是好礦！”林影把殘骸塞進他手裏，“磨成粉摻進臭薯礦裏，下回晶海族再來，請他們吃麻辣屍蟞鍋！”
    赤岩星的太陽升起來時，冰原上七扭八歪的反射鏡陣列閃著光。林影蹲在飛船殘骸頂上啃烤薯礦，看黑鱗俘虜們給新挖的冰窟窿搭頂棚。阿礫的尾巴尖上掛著串冰魄礦珠子，走起路來叮當響。
    晶海族偵察艦的殘骸埋在冰層下，藍瑩瑩的塗層被酸液蝕出星星點點的鏽斑。林影摸出那半塊太陽能板碎片，對著陽光眯起眼——碎片邊緣的焦痕裏，隱約透出點赤岩古文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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