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影的靴子剛踩上空間站甲板，鞋底就映出兩個影子。他皺眉後退半步，兩個影子卻分裂成四個——不是投影，是四個活生生的"自己"正從地板裏爬出來，連作戰服上的汙漬都分毫不差。
    "別開槍！"裴七娘的聲音帶著電流雜音，"這些鏡像會......"
    話音未落，鏡像林影們突然同步掏槍。真正的林影翻滾躲過射線，灼熱的光束卻在艙壁上燒出《營造法式》的榫卯結構圖。阿礫的菌絲剛甩出就被鏡像纏住，兩個"阿礫"正用完全相同的戰術絞殺對方。
    "撤到三號艙！"林影撞開防火門，冷汗浸透後背。走廊的每一寸金屬都成了鏡子，倒映出無窮無盡的艦隊複製體：矽基戰士的關節鏽跡位置偏差1毫米，液態文明波紋裏多出個氣泡，連穗穗懷裏的嬰兒都多長了一根手指。
    鏡像海水般漫進三號艙。林影背靠冷卻罐，突然發現某個鏡像自己的袖口沒有血漬——那是他今早為救矽基幼體留下的傷。"阿礫！右數第三個我的鏡像，袖口幹淨的！"
    菌絲如鞭甩出，精準纏住那個鏡像的脖頸。被扼住的鏡像突然發出非人的尖嘯，皮膚龜裂露出下麵的液態銀。其他鏡像同時僵直，像被按了暫停鍵的提線木偶。
    "他們害怕被識破差異！"林影扯開作戰服，露出新增的傷疤，"所有單位，找出你們的鏡像有0.1毫米不同的地方！"
    艙內瞬間炸鍋。碳基戰士比較指甲蓋的磨損，液態文明核對波紋頻率，矽基族用激光掃描關節縫隙。每當有人喊出"這裏不一樣"，對應的鏡像就會抽搐著融化。
    穗穗突然啼哭。她懷裏的嬰兒張開手掌，嫩芽上的音符光點映在艙壁上，竟照出個沒有影子的"裴七娘"。這個鏡像的機械眼沒有雪花紋，反而閃爍著青銅代碼。
    "是母體！"裴七娘調轉炮口，炮彈卻穿過鏡像身軀，"它在學習我們的戰術！"
    鏡像裴七娘抬手射出青銅射線。林影推開裴七娘，左肩被洞穿的傷口沒有流血，反而滲出《九章算術》的公式鏈。他踉蹌著摸到冷卻罐，罐體突然鏡麵化，映出個正在融化的自己。
    "要玩就玩大的！"林影扯斷三根菌絲紮進太陽穴。劇痛中，建木根係暴長成《天工開物》記載的紡織機，根須纏住所有鏡像，將它們的液態銀身軀紡成絲線。
    絲線在空中交織成星圖，每根線都標注著文明基因的差異點。鏡像母體在星圖中顯形——那是團不斷變換形態的液態銀，核心嵌著塊青銅棱鏡。
    "找到你了。"林影拽過阿礫的菌絲纏住棱鏡。液態銀突然沸騰，艙內所有鏡子同時爆裂，飛濺的碎片中，真正的艦隊成員身上都多了道血痕——除了某個矽基戰士，他的傷口滲出的是液態銀。
    "還有一個！"穗穗懷裏的嬰兒突然開口。音符嫩芽射向那個矽基戰士，在他胸甲上灼出焦痕。偽裝者暴起發難，液態銀身軀裹住最近的碳基戰士，卻在觸碰瞬間凝固——被包裹的戰士身上帶著今早救人的血漬。
    "你學不會這個。"林影的建木根係刺穿偽裝者，液態銀核心裏掉出塊青銅鏡片，"人性不是能鏡像複製的數據。"
    空間站突然劇烈震顫。失去母體控製的鏡像海水退去，露出被腐蝕得千瘡百孔的真實艙體。阿礫用菌絲吊住下墜的冷卻罐，發現罐體表麵映出的不再是鏡像，而是帶著傷疤但真實的倒影。
    "報告！"裴七娘掃描著殘存鏡像，"七號艙有個液態銀個體逃脫，攜帶著......"她突然卡頓，"攜帶著我們的基因圖譜！"
    林影按著流血的左肩，建木根係正把《九章算術》公式轉化成愈合細胞："是那個偽裝成矽基戰士的家夥，它帶走了"負熵基因"。"
    艦隊返航時，穗穗趴在舷窗上拍打玻璃。外麵漂浮的鏡像殘骸正在重組，形成無數微小的棱鏡。某個棱鏡裏閃過道銀光，隱約可見帶著基因圖譜的液態銀個體正在逃竄。
    "要追嗎？"裴七娘調試著受損的雷達。林影給懷裏的嬰兒喂營養劑，她掌心的嫩芽正把青銅鏡片轉化成麥苗："讓它跑，正好給那幫鏡像怪物送份大禮。"他擦掉舷窗上的血手印，倒影裏嘴角的淤青格外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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