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影踩在幹裂的河床上，鞋底黏著的紫色淤泥突然像活物般扭動。頭頂懸浮的巨型水母狀外星艦艇正往河道裏排放墨綠色黏液，所過之處連岩石都嘶嘶冒著白煙。三個皮膚像樹皮的外星人趴在河岸，他們脖頸後的呼吸鰓被腐蝕出蜂窩狀的孔洞。
    "聯邦在往水源裏倒強酸！"裴七娘甩開被燒出窟窿的防護服袖子，露出胳膊上蔓延的共生菌絲，"阿礫，你左我右！"
    河底突然炸開十米高的泥浪。二十多條機械水蛭破土而出，它們腹部嵌著青銅材質的聯邦徽章，口器噴射的酸液在空中結成《水經注》的扭曲星圖。林影翻身滾到岩石後，共生血液從指尖滲出，瞬間凝成半透明的都江堰分水魚嘴模型。
    "接著！"阿礫拋出菌絲纏繞的青銅耒耜。農具撞上機械水蛭的瞬間，刻在耒柄上的《河防一覽》突然投影出立體河網，將三條機械水蛭困在北宋廂軍堤的虛影裏。酸液澆在虛影堤壩上，反而凝結成帶著《治水筌蹄》紋路的翡翠堰塞體。
    最凶險的變故發生在北岸。五個外星人突然跪地嘔吐，他們吐出的不是酸水而是活體寄生蟲。這些半透明的蠕蟲剛接觸空氣就膨脹成水缸大小，口器裏旋轉著刻滿《漕河圖誌》的青銅齒盤。裴七娘扯斷頸間菌絲項鏈，菌絲遇水暴漲成元代會通河的閘門框架，將兩條寄生蟲卡在木質閘板間。
    "他們要改道！"林影突然指向天空。聯邦水母艦底部裂開六邊形孔洞，二十枚刻著青銅榫卯結構的堤壩模塊轟然墜入河道。河水突然倒流，浪頭裏翻湧著明代《浙西水利書》的錯亂章節，三個外星人的樹皮皮膚開始片片剝落。
    阿礫的菌絲紮進腐殖土，瞬間蔓延成清代圩田的阡陌網格。當第六枚堤壩模塊插入河床時，林影的共生血液突然沸騰，在掌心凝成戰國時期鄭國渠的青銅渠首。他甩手將渠首模型擲向空中，模型遇風就長，化作橫跨星河的立體灌溉網。
    "以毒攻毒！"裴七娘踩著菌絲閘門躍起，撕開防護服露出後背的共生圖騰。圖騰紋路遇水顯形，竟是放大百倍的東漢鑒湖工程圖。聯邦水母艦噴射的酸液被工程圖折射，反而在幹涸的河床上澆灌出帶著《吳中水利書》密碼的熒光稻苗。
    最震撼的反轉來自地底。機械水蛭鑽出的孔洞突然湧出清泉，水流中漂浮著宋代《河渠書》的金色篆字。六個外星人跳進泉眼，他們樹皮狀的皮膚遇水硬化成青銅材質的渠板，脊椎骨節凸起成元代水則碑的刻度。
    "改他們的道，引我們的水！"林影的共生血液滲入河床。幹裂的泥土突然翻湧如浪，明代治河用的木龍骨、清代量水的平水尺、民國時期的虹吸管，無數水利工具虛影從地底鑽出，將聯邦艦艇投放的堤壩模塊重新拚成《河工器具圖說》裏的星環水閘。
    當第九道星環水閘閉合時，整條河道突然發出龍吟般的轟響。聯邦水母艦像被無形巨手拽住觸須，翻滾著墜向林影用共生血液繪製的立體都江堰模型。艦體撞擊魚嘴分水堤的刹那，艙內儲存的酸液突然結晶，化作帶著《潞水客談》星紋的灌溉暗渠。
    "看水紋！"阿礫突然指向恢複流動的河麵。波光中浮現出外星文字與《問水集》並行的雙軌水文，六個重生的外星人浮出水麵，他們青銅化的皮膚上流轉著《漕運則例》的星圖密碼。裴七娘伸手觸碰水麵，指尖菌絲立刻蔓延成覆蓋三個星係的《水道提綱》全息投影。
    最驚人的是那些寄生蟲。它們不再攻擊，反而蜷縮成帶著《築圩圖說》紋路的活體水泵，用青銅齒盤在河床刻出立體的星際水網。林影的軍靴踩過之處，幹裂的河岸自動生長出漢代井渠的混凝土護坡，坡麵閃爍的熒光是《治河方略》的量子版本。
    "該收網了。"林影從共生血液中拔出青銅材質的金門閘扳手。扳手接觸星環水閘的瞬間，二十艘聯邦艦艇殘骸突然重組，化作橫跨星河的超立方體坎兒井。六個外星人躍入井中，樹皮皮膚與青銅井壁融合，每塊井磚都浮現出不同文明的治水典籍。
    當最後一道外星酸液被中和時，星河兩岸突然爆發熒光。數以萬計的重生外星人破土而出，他們半植物化的身軀與水利工具共生，呼吸間噴吐的不再是毒霧而是《河防通議》的授粉孢子。裴七娘扯開衣領，背後的共生圖騰已進化成立體版《三吳水利錄》，每個文字都在星空投射出灌溉渠網。
    "錯誤的水利，該修正了。"林影將青銅扳手按進心口。扳手化作流體滲入血管，在他瞳孔裏映出十二個正在重組的星際水係。阿礫的菌絲網絡突然收束，在星河中央結出巨型水稻狀光穗，每粒稻殼都包裹著被淨化的聯邦指揮官——他們的機械心髒已變成會光合作用的青銅水鍾。
    九座星環水閘同時鳴響時，新的生存契約隨著水波傳遍星係。林影站在重生的河岸上，看著外星人們用青銅化的手掌捧起熒光河水，他知道最凶險的戰役才剛剛開始——但隻要有活水流動的地方，就有文明生長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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