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影蹲在隕石坑邊緣時，三十七個星係的晨昏線正在他腳下交匯。焦黑的菌毯突然掀起波浪，露出底下蜂窩狀的發光血管——這是被"神農盟"改造的第七十九個星際農場，此刻正像受傷的巨獸般抽搐。
    "他們往共生菌裏摻了量子砒霜。"裴七娘扯開菌毯裂縫，露出裏麵發藍的菌絲網絡。原本應該呈現《農政全書》經絡圖的網絡，此刻扭曲成聯邦的條形碼紋路，每條紋路都在吞噬外星農人的光合神經。
    阿礫突然把整條胳膊插進菌毯，菌絲順著她的指骨瘋長成明代水車。當水車轉動第三圈時，五個正在收割量子麥穗的外星農人突然僵住，他們半透明的軀體裏浮現出聯邦的機械蝗蟲，正用鋸齒狀口器啃食《王禎農書》的遺傳密碼。
    "東南角！"林影抓起把星壤撒向天空，沙礫在空中自動排列成《救荒本草》的星圖。三個偽裝成外星農人的聯邦特工現出原形，他們後背的金屬甲殼上刻著腐蝕性農諺，每句諺語都在汙染菌毯的代謝循環。
    最凶險的陷阱藏在灌溉渠裏。當裴七娘用晶化心髒淨化水源時，渠底突然浮出九百個青銅蛙俑。蛙嘴噴出的不是清水，而是改寫《天工開物》的病毒墨汁。阿礫的菌絲水車被墨汁染黑的瞬間，整片農場突然倒轉重力，成熟的量子麥穗變成鋼釘暴雨。
    林影的共生血液在腳下聚成宋代踏犁。他踩著青銅犁頭衝進倒懸的麥田，軍靴每次踢中鋼釘麥穗，就會迸濺出帶著《農桑輯要》密碼的火花。三個聯邦特工包圍過來時，他突然撕開左臂傷口，讓血液在虛空寫出元代《農桑衣食撮要》的立體文字。
    "破綻是蛙眼！"裴七娘甩出晶化發帶纏住青銅蛙俑。發帶碎片滲入蛙眼瞳孔，將病毒墨汁轉化成《泰西水法》的星流。倒轉的重力場恢複正常時，林影正好把最後一個聯邦特工踹進灌溉渠，渠水突然沸騰成《江南催耕課稻編》的活字鉛塊。
    阿礫的菌絲突然發出尖叫。西北角的穀倉裂開巨口，吐出上萬隻金屬蛀蟲。這些蟲子的複眼閃爍著《齊民要術》的錯亂圖譜，啃噬過的菌毯會變異成聯邦的機械苔蘚。林影翻身躍上穀倉頂棚，共生血液順著梁柱流淌，在蛀蟲群裏凝成戰國時期的鐵質耬車。
    "以蟲治蟲！"裴七娘摘下晶化耳墜砸向穀倉。耳墜碎片化作九百隻青銅蠼螋，這些《農圃四書》裏記載的益蟲張開鍘刀狀前肢，將金屬蛀蟲剪成帶農諺的金屬屑。阿礫趁機把菌絲插入地縫，催生出帶著商代酒曲香味的驅蟲麥浪。
    當第十七隻青銅蠼螋碎裂時，整片農場突然劇烈收縮。菌毯表麵浮現出聯邦指揮官的虛影，他的機械手掌正握著《耕織圖》的倒置星軌。"投降吧，"虛影的聲音帶著播種艦的轟鳴，"你們的農耕法則根本..."
    林影突然笑了。他扯開衣領露出心口的共生菌圖騰，圖騰正在跳動著《農桑經》的青銅脈動。七個外星農人突然從菌毯下鑽出，他們半植物化的手掌按在虛影四周，掌紋裏流轉著漢代代田製的量子溝壟。
    "你忘了嗎？"林影的每根頭發都開始生長菌絲，"被吞噬的文明會變成新土壤。"聯邦指揮官的虛影突然扭曲，他的機械外殼上綻放出明代《救荒本草》記載的耐旱花，根係刺穿了他的能量核心。
    最驚人的反轉發生在穀倉倒塌瞬間。上萬隻金屬蛀蟲的屍體突然聚合，在菌毯上組成巨大的青銅方升。當量器表麵的《授時通考》星圖亮起時，整片農場的汙染菌絲開始反向淨化，聯邦的腐蝕代碼被改寫成《農政全書》的灌溉密碼。
    "該播種新火了。"林影割破手掌，將共生血液滴入青銅方升。三十七個外星農人同時割開自己的植物脈絡，熒光的汁液在量器裏混合成跨星係運河的設計圖。裴七娘摘下晶化心髒扔進溶液，設計圖突然實體化成覆蓋九個星域的菌絲網絡。
    阿礫的尖叫聲突然變成笑聲。她的菌絲在運河設計圖上生長出七百座漂浮糧倉，每座糧倉的閘門都刻著不同文明的農諺。當第一滴運河水濺落在聯邦廢墟上時，焦黑的土地突然鑽出帶著青銅犁頭的機械蚯蚓——不過這次它們翻耕的不再是毒土，而是《王禎農書》記載的混種星壤。
    "報告！第三旋臂的聯邦艦隊..."傳令的外星農人突然愣住。菌絲網絡投影的星圖中，那些猙獰的軍艦正在解體，金屬殘骸自動重組成《農桑衣食撮要》裏的蠶室形態。從蠶室裏爬出的不再是戰爭機器，而是吐著《救荒本草》絲線的量子桑蠶。
    林影踩著青銅方升升到太空，他的共生血液在真空凝結成《天工開物》的星環。當星環套住最大的聯邦母艦時，艦體突然萌發出宋代《耕織圖》裏的秧苗，駕駛艙裏長出帶著酒曲香味的明代水車。
    "告訴你們的議會，"林影的菌絲纏住某個逃跑的指揮官，"要麽帶著《農政全書》來談判，要麽等著全宇宙的麥子長進你們引擎。"他的聲音通過量子麥穗傳遞到每個星係，正在汙染星域的聯邦艦隊突然集體熄火——所有能源核心都開出了青銅色的麥花。
    七天後，裴七娘在運河源頭發現塊石碑。碑文是用菌絲編織的立體農諺，記載著三十九個歸附文明的新耕戰法則。阿礫的菌絲網絡已經覆蓋半個銀河，每根菌絲都流淌著不同文明的農業基因。而林影正站在某個新生農場中央，他的軍靴陷在星壤裏，腳下不斷生長出帶著《農桑經》密碼的青銅根係。
    當聯邦議會的使團帶著《齊民要術》殘卷降落時，他們看到的是正在光合作用的外星戰列艦，炮管裏長出的是會授粉的量子麥穗。林影的談判條件很簡單：用全宇宙的農書換一條生路。畢竟在神農盟的法則裏，最凶狠的武器，永遠是下一個播種季的好收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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