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步入險境地,巧設試探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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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認了暗衛的存在,並且推斷出對方的專業與冷酷之後,趙明月並未被恐懼完全攫住心神。多年在深宮中如履薄冰的經曆,早已讓她錘煉出了一顆遠超同齡人的、能在絕境中迅速冷靜下來的心髒。
她知道,一味地害怕和逃避是沒有任何用處的。那個影子既然奉命而來,就不可能因為她的恐懼而消失。與其被動地活在他的注視之下,時刻擔憂著未知的意圖,不如……主動出擊,試著去了解他,哪怕隻能了解到冰山一角。
了解,是應對一切未知的前提。
當然,這個“主動出擊”絕不能是魯莽的。她麵對的,很可能是一個頂尖的皇家暗衛,任何輕舉妄動都可能打草驚蛇,甚至引來不可預測的後果。她的試探,必須是巧妙的,是潤物細無聲的,是既能傳遞出她的意圖,又不會讓她自己陷入危險境地的。
她開始仔細地規劃。
選擇一個僻靜但有潛在小危險的地方散步?這個念頭在她腦中一閃而過,隨即被否定。太刻意了。若真遇到危險,自己未必能全身而退。而且,以對方的能力,很可能在她踏入險地之前,就已經將危險排除了,她根本試探不出什麽。更重要的是,這種方式太被動,她無法掌控局麵。
那麽……就需要創造一個相對可控的“局”。一個能讓她處於相對安全位置,又能觀察對方反應的局。
思來想去,她的目光最終落在了窗外那棵沉默的古槐樹上。
她幾乎可以肯定,那個影子的大部分時間,都藏身於那茂密的枝葉之間。那裏視野最好,也最隱蔽。
如果……她能創造一個與那個位置“互動”的機會呢?
一個計劃,漸漸在她心中成形。
這幾日,趙明月表現得與往常並無二致。依舊是按時請安,回宮後便安靜地待在殿內,看書,或是對著窗外出神。仿佛之前所有的風波,都未曾發生過。
隻有雲溪隱隱覺得,公主似乎……比以前更加沉默了一些,看書的時間也更長了,常常會看到深夜。
這夜,又是如此。
窗外月色如水,透過薄薄的窗紗,灑下一地清輝。昭陽宮早已陷入一片沉寂,隻有主殿窗邊,還透出一點微弱而溫暖的燭光。
趙明月披著一件素色的夾襖,端坐在窗前的書案旁,手中捧著一卷醫書,看得十分專注。燭火跳躍,在她恬靜的側臉上投下柔和的光影。
雲溪早已勸過幾次讓她早些歇息,都被她以“今日精神尚可,想多看一會兒”為由打發了。此刻,雲溪已經抵不住困意,在旁邊的矮榻上歪著身子睡著了,發出均勻的呼吸聲。
整個大殿,安靜得隻剩下燭火偶爾爆裂的輕微劈啪聲,以及趙明月翻動書頁時發出的細微沙沙聲。
時間一點點流逝,夜已深沉。
趙明月放下手中的書卷,輕輕揉了揉有些酸澀的眼睛。她看了一眼窗外那輪懸在夜空中的明月,又下意識地,望向了庭院中那棵在月光下投下巨大陰影的古槐樹。
她知道,他很可能……就在那裏。
像一塊沒有溫度的石頭,一抹融於黑暗的影子,靜靜地注視著這裏的一切。
深吸一口氣,趙明月站起身,走到旁邊的小茶幾旁,提起桌上溫著的小巧紫砂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尚有餘溫的清茶。茶是普通的雨前龍井,帶著淡淡的清香。
她端起茶杯,卻沒有立刻飲用,而是拿著茶杯,緩步走到了窗邊。
窗戶是半開著的,晚風帶著涼意和草木的氣息,輕輕拂動起她的發絲和衣袂。
她的動作很慢,很自然,仿佛隻是看書累了,想臨窗遠眺,透透氣。
她站在窗前,目光望向遠處宮牆的輪廓,似乎在欣賞著這難得的靜謐月色。隻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跳,正不受控製地,比平時快了幾分。
她的餘光,一直牢牢地鎖定著窗台外沿那一方小小的空間。
那裏,恰好對著庭院中古槐樹的方向。
她在心中默默計算著角度和距離。
然後,她做出了一個極其細微,卻又充滿了試探意味的動作。
她將手中那杯尚冒著嫋嫋熱氣的清茶,輕輕地,放在了窗台的外沿上。
那個位置,不算特別顯眼,但對於一個時刻留意著這扇窗戶動靜的觀察者來說,絕不可能錯過。而且,那個位置,若是從古槐樹的方向看過來,不多不少,恰好能看到茶杯的全貌,以及裏麵那澄澈的、尚有溫度的茶水。
放下茶杯後,趙明月沒有立刻離開,而是依舊站在窗前,仿佛真的在欣賞夜景。她的手指輕輕搭在微涼的窗欞上,指尖能感受到夜風帶來的寒意,也能感受到自己那略微加速的心跳。
她在等待。
等待一個回應,或者……更可能的是,一個毫無回應的結果。
她在賭。賭那個影子看得到,賭那個影子能明白她這個動作背後,那極其微弱、卻又確實存在的試探之意。
這杯茶,不是給自己的。
她是想看看,這個隱藏在暗處的“守護者”,麵對這樣一份突如其來的、或許可以稱之為“饋贈”的東西,會作何反應?
他會無視嗎?這是最有可能的結果,也最符合一個訓練有素的暗衛應有的表現。
他會……取走嗎?這幾乎不可能。暗影閣的規矩森嚴,接受任務目標的任何饋贈,都是大忌。
他會……以某種方式“處理”掉它嗎?比如,像處理那盤點心一樣,神不知鬼不覺地讓它消失?
每一種可能的結果,都將為她提供不同的信息。
時間,在這一刻仿佛被無限拉長。
每一息風聲,每一次燭火的跳動,都牽動著趙明月緊繃的神經。她強迫自己保持著平靜的姿態,目光悠遠地望著夜空,但耳朵卻捕捉著周圍最細微的聲響。
她甚至能想象出,此刻在那棵古槐樹的暗影裏,或許有一雙銳利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著窗台上的那杯茶,以及站在窗邊的她。那雙眼睛背後,又在進行著怎樣的思考和判斷?
……
古槐樹的濃密枝葉間,淩霄的身影如同磐石般紋絲不動。
當看到昭陽公主深夜不睡,反而臨窗看書時,他就已經提高了警惕。這與她平日的作息習慣略有不符。
而當他看到公主倒了一杯茶,卻不飲用,反而緩步走到窗邊,並最終將那杯熱氣騰騰的茶,放在了正對著他觀察方向的窗台外沿時,淩霄那雙古井無波的眼眸中,第一次,真正地,掠過了一絲難以言喻的複雜光芒。
——試探!
這絕對是裸露骨的試探!
她果然已經察覺到了他的存在!甚至……可能已經大致猜到了他的藏身之處!
這個認知,讓淩霄的心中掀起了前所未有的波瀾。他從未遇到過如此敏銳、如此大膽的任務目標!
那杯茶,就靜靜地擺放在那裏,在清冷的月光下,杯沿升騰起一絲若有若無的白氣,帶著淡淡的茶香,仿佛一個無聲的邀請,又像一個精心設置的陷阱。
怎麽辦?
淩霄的大腦飛速運轉起來。
無視它?這是最符合規定的做法。但……這是否也意味著,他默認了她的試探?承認了她的猜測?
取走它?絕不可能!這是嚴重違反紀律的行為,足以讓他受到嚴厲的懲罰。
處理掉它?用什麽方法?像處理點心一樣替換?他沒有準備一模一樣的茶杯和茶葉。直接打翻?會留下痕跡,而且動靜太大。讓它“意外”消失?難度極高,而且同樣會暴露他的存在和能力。
無論怎麽做,似乎都會落入對方的算計之中。
這位昭陽公主……好深的心機!好巧的布局!
她僅僅是用一杯最普通的清茶,就將他逼入了一個兩難的境地。無論他作何反應,似乎都在她的預料之中,都能為她提供某種信息。
淩霄第一次感覺到,自己這個經驗豐富的頂尖影衛,竟然被一個看似手無縛雞之力的深宮女子,玩弄於股掌之間。
這種感覺,讓他感到一種陌生的……挫敗感。
但更多的,是一種被激發起來的、連他自己都未曾意識到的……好勝心?
他不能讓她得逞。不能讓她通過自己的反應,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那麽,最好的應對方式,就是——
不作任何反應。
徹底的無視。
將那杯茶,連同放下茶杯的那個人,都當作不存在。
他依舊隱藏在黑暗中,收斂所有的氣息,如同真正的影子,真正的石頭。任憑那杯茶從溫熱到冷卻,任憑那個站在窗邊的身影從期待到……或許是失望。
他要讓她明白,她的試探,是徒勞的。他對她的任何行為,都不會做出任何超出“觀察”和“必要保護”之外的回應。
他,隻是一道沒有感情的影子。
……
窗邊,趙明月靜靜地站立著。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夜風更涼了,吹在臉上帶著刺骨的寒意。
窗台外沿的那杯茶,嫋嫋的熱氣早已散盡,茶水在月光下泛著清冷的光澤,變得冰涼。
自始至終,沒有任何動靜。
沒有預想中的被取走,沒有被處理掉,甚至連一絲被觸碰過的痕跡都沒有。
它就那樣孤零零地,被遺忘在了那裏。
趙明月的心,一點點沉了下去。
果然……是這樣嗎?
她猜對了。對方是專業的,是冷酷的,是嚴格遵守著某種規則的。
她的試探,失敗了。或者說,成功地試探出了對方的“原則”——那就是,絕對的、不與目標發生任何非必要接觸的原則。
這個結果,讓她感到一陣莫名的失落。雖然這本就是她預料中最有可能的結果,但當它真的發生時,心頭還是掠過了一絲難以言喻的空茫。
她原本還隱隱期待著,能從對方的反應中,捕捉到一絲屬於“人”的痕跡。哪怕是一點點的猶豫,一點點的破格。
但沒有。
對方就像一台精密運轉的機器,完美地執行著設定好的程序,不差分毫。
這讓她感到心寒,也讓她更加清醒地認識到自己所麵對的處境。
她收回目光,不再看那杯已經冰涼的茶。她緩緩轉過身,走回書案旁,重新拿起那本醫書。
隻是這一次,書上的文字,她一個字也看不進去了。
她的腦海裏,反複回蕩著那杯被遺棄在窗台上的冷茶。
無聲的博弈,第一回合,她似乎……輸了。
但她並沒有氣餒。
至少,她確認了一件事——對方的存在,以及對方的行事準則。
這已經是很大的收獲了。
既然直接的試探無效,那麽,或許……她該換一種方式了?
一種更迂回、更不易察覺的方式?
趙明月放下書卷,走到矮榻邊,輕輕搖醒了熟睡的雲溪。
“公主?”雲溪揉著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地問道。
“夜深了,該歇息了。”趙明月的聲音恢複了平日的溫和,“把窗台上的那杯冷茶倒掉吧,別留著過夜。”
“是,公主。”雲溪打了個哈欠,起身走到窗邊,端起那杯已經冰涼的茶,看也沒看就準備拿去倒掉。
趙明月看著她的背影,目光再次轉向窗外那片沉沉的黑暗,眼神中閃過一絲複雜難明的光芒。
遊戲,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