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權相之爭(四)奸相盧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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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盧杞,出自範陽盧氏,生於滑州今河南滑縣)。祖父盧懷慎是玄宗時期宰相,伯父盧奐、父親盧奕均為朝廷三品高官。盧奐為官清正廉明,玄宗曾題書褒獎他:斯為國寶,不負家風。盧奕在安史之亂中遭叛軍生擒,寧死不屈為國殉節,號稱忠義。
    盧杞生長在這一具有光榮曆史的家族中,依靠祖先功勳入仕,曆任兵曹、鴻臚寺丞、殿中侍禦史、刺史、禦史中丞等職。史書稱他相貌醜陋,麵色如藍;而他父親卻長的眉目疏朗,頗有氣質。父子兩人容貌差距過大,頗有些耐人尋味。
    盧杞除了家庭背景顯赫,其他沒什麽能拿的出手的東西。能力一般,心胸狹隘,頭腦奸滑,很不討人喜歡。《資治通鑒》中對他前半生的記載寥寥無幾,唯一優點就是口才不錯、強於辯論。
    對於這樣的一個人,德宗不知出於什麽原因一直很欣賞他,在上任第三個年頭,也就是建中二年781年)二月,就將盧杞提升為禦史中丞兼京畿觀察使,讓他主政禦史台替自己彈糾文武百官,並統管長安周邊各地。
    期間,郭子儀身體有恙,盧杞前去探望。郭子儀立刻將身旁服侍的姬妾們趕走,獨自一人在房間接見。事後,有人問這是為什麽,郭子儀答:“小盧他相貌醜陋心地險惡,如果我的那些女人們不知深淺取笑了他,一旦讓他掌權,那我郭家滿門可就完了。”
    郭子儀一生閱人無數,又與盧杞父親同朝為官,對盧杞這個子侄輩自然熟悉不過,他對盧杞“心地險惡、報複心強”的評價非常準確!
    那麽盧杞又是如何做上宰相的呢!這還要從楊炎說起。
    楊炎自擔任宰相後一直自我感覺良好,加之崔佑甫病故無人製約,變的愈發膨脹。在向德宗匯報工作時都表現的相當倨傲,特別是他陷害劉晏、又甩鍋給德宗的處理方式,引起德宗強烈不滿,動了除掉他的念頭!而做這件事,心狠手辣的盧杞自然再合適不過!
    三月十六日,德宗將剛升任禦史大夫不久的盧杞,任命為門下侍郎兼同平章事,讓他與楊炎搭班。
    盧杞個子矮、容貌醜、沒什麽文化,像楊炎這樣長相帥、有才華、能力強,且自視極高的人自然瞧不上他,但因唐朝實行的是群相製,盧杞再不堪也是皇帝親自提拔上來的,楊炎有意見也不好明說,隻得對盧杞采取“冷暴力”。
    兩人同為宰相,楊炎平時正眼都懶得瞧一下盧杞,甚至連在食堂吃飯都要托故不與盧杞同桌,害怕玷汙了自己的清高身份。
    小心眼兒的盧杞恨透了楊炎,他可不像劉晏那麽好欺負,論起處理朝政他是比不上楊炎,但若論起害人,自以為是的楊炎真還差點勁!
    六月份,山南東道節度使治湖北襄陽)梁崇義屢次拒絕朝廷征召他入朝的旨令,並公然在境內派出軍隊攔阻朝廷使者。德宗見他不知好歹,詔令與山南東道交界的淮西節度使治河南駐馬店汝南)李希烈為兵馬招討使,督率各道軍隊討伐梁崇義。
    詔令已經下達,楊炎對此持有不同看法,麵見德宗提出,李希烈此人桀驁不馴不太靠譜,他的養父李忠臣當年對他恩重如山,他還居然出兵趕走李忠臣搶奪了節度使位置。如果讓他去征討梁崇義,仗沒打贏還好,一旦讓他立了功,恐怕會養癰遺患,再也難以控製!
    楊炎對李希烈的狼子野心看的很準,可惜德宗並不這麽認為!
    德宗覺得李希烈的節度使任命連同旌節,都是由他這個皇帝親自頒布授予的,派去宣布命令的宦官收了李希烈的禮,還讓他懲治了一頓,於情於理都應對他德宗感恩戴德。
    何況李希烈比較年輕,這一年剛滿三十一歲。政治上又比較清白,沒那麽多的複雜背景,容易受到朝廷感化,成為忠於大唐的藩鎮主帥。加之在征討梁崇義一事上,李希烈表現的非常積極,多次主動請戰,一副為朝廷分憂解難的樣子。
    像這樣年輕優秀的藩鎮節帥,正是朝廷今後需要重點培養的骨幹,讓他去戰場上鍛煉一下有什麽不妥,你楊炎哪來的那麽多事!是不是又在背後打什麽鬼心思,好讓我給你墊背,便沒有采納楊炎的意見!
    楊炎沒想到一貫對他言聽計從的德宗會這樣,深感自尊受到傷害,於是不顧臣子禮儀,態度激烈地與德宗反複掰扯,非要逼著德宗收回成命,把德宗氣的拂袖離去,心中對楊炎愈發憎惡,而犯了大忌的楊炎卻仍不自知!
    轉眼一個月過去,奉命征討的李希烈以頻降大雨,不便行軍為由,一直未對梁崇義采取任何進攻行動,讓德宗大為光火。
    盧杞恰到好處的找到德宗,故作神秘的說,李希烈不進軍的真實原因其實全怪楊炎。當他得知楊炎在您麵前詆毀他的人品、汙蔑他的行為後,感到異常憤慨,所以才逗留不前。
    看到德宗來了精神,盧杞借機提議,為了平藩大局著眼,不如暫時先撤掉楊炎,給希烈元帥一個交待,等到平定了梁崇義,我們再恢複他的官職不就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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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番話講的合情入理冠冕堂皇,讓德宗深以為然,當即下詔解除楊炎宰相職務,將其調整為尚書左仆射,升任前永平軍節度使張鎰為宰相,與盧杞搭班。
    為了擔心楊炎閑極無聊,還把被楊炎打發到朔方任職的崔寧調回來做右仆射。德宗此舉不知是盧杞的意見,還是他本人的想法。楊炎與崔寧不和這是滿朝皆知的事,把兩個互相持有意見的人弄在一起,這招也是絕了!
    盧杞輕易廢掉了楊炎的相權,這就是他的特點,殺人不見血、陰你陰到慘。
    把楊炎從相位上拽下來不過是剛剛開始,楊炎你就等著接招吧!
    楊炎免除相位後也並沒表現出有什麽異樣,可能他真的相信了盧杞的鬼話,想當然的認為德宗不過是受到形勢所迫,暫時讓他回避一下而已,過段時間自會讓他重臨相位!
    隻是,他過於高看了自己,更低估了對手!
    盧杞根本就沒閑著,一直在苦苦尋找能徹底解決掉楊炎的機會,終於讓他物色到了合適人選,大理寺卿嚴郢。
    當初嚴郢在京兆尹一職上不太聽楊炎招呼,楊炎尋機將他平調到大理寺任職。相比起京兆尹這一有權有勢的肥差,大理寺既累還沒什麽油水,嚴郢當然很惱火。
    盧杞得知此事,極力引薦嚴郢為禦史大夫,將他化身為收拾楊炎的絕對利器。
    找到了槍,下步就是深挖楊炎的黑幕。
    楊炎不像崔佑甫那樣律己嚴格,對自身要求較為鬆懈,又曾多年為官,尋他的過失太容易了。很快,他們就探聽到一個足以致楊炎於死地的事情!
    不久前,楊炎準備修建家廟。因手中錢不夠,便托河南尹趙惠伯把他位於東都洛陽的一處空閑房產賣掉,趙惠伯以官府名義買下,當成辦公用房使用。
    嚴郢認為這裏肯定存有貓膩,上疏彈劾趙惠伯以高價買進,從中獲利。
    盧杞接到奏報,安排大理寺法官田晉去查,田晉給出的判決意見是,貪汙取利屬實,依律應當撤職!
    盧杞認為判的太輕,對田晉不理解領導意圖大為惱怒,當即貶去田晉官職,又安排了兩名法官重新審理。有了田晉的榜樣,兩人學乖了,提議趙惠伯監守自盜從中取利,依律當絞!
    這就是法官們的可怕之處,他們不動刀槍,僅憑筆杆子就能決定人的生死!
    楊炎把家廟建在了玄宗時期宰相蕭嵩家廟的故址上,這塊土地靠近曲江池位於今陝西西安雁塔區境),當時玄宗認為那裏是遊樂的地方,不適合神靈居住,便讓蕭嵩移往他處。
    盧杞卻悄悄告訴德宗,說玄宗讓蕭嵩遷往他處另建家廟,是因為這裏有王氣,此事大家都知情,楊炎身為宰相不可能不知道。他故意把家廟蓋在這裏,不是別有用心又是什麽!
    盧杞的話一下戳進德宗心坎,在上位者最忌諱的就是有人覬覦自己位置,何況德宗也早就憋著勁的想收拾楊炎!
    十月初十,楊炎在被免去相位三個月後,又從左仆射一職再次貶為崖州海南三亞)司馬。
    那時海南還是人跡罕至的絕域蠻荒,可想而知楊炎的沮喪心境,途中他寫了首《流崖州至鬼門關作》的詩,留傳至今!詩中說:
    一去一萬裏,千知千不還。
    崖州何處是,生度鬼門關。
    鬼門關指今廣西北流縣、鬱林縣之間的穀地,為古時去海南必經之路,當時瘴氣彌漫,道路難行,故名)。
    可惜盧杞仍不肯放過他,在他曆經千險走到距崖州還有百裏之遙時,盧杞派人追上用繩索將他絞死。
    回顧楊炎被構陷而死的整個過程,與楊炎害死劉晏幾乎出於一個套路。先找茬收掉手中權力,再扣上個大帽子貶往外地任職,然後於途中派人悄悄處死。
    所謂因果報應果真如是,種下惡因必結惡果。不知楊炎在遭人絞殺,生命垂危的最後一刻,有沒有想過那個被他害死的劉晏!
    楊炎談不上什麽正人君子,也絕非奸惡讒佞之輩,他隻是過不了私恩與朋黨這個坎,給自己貼下了元載的標簽。
    他有底線,害死劉晏隻是覺得劉宴恩將仇報,對於其他政敵,也不過是調離崗位、貶職處理而已。
    他是個受過高等教育的精致利己主義者,名利心過強。他推行兩稅法、平複西川等大動作,本質上也是為了出名。動機不純,即便功勞再大,也很難讓人心生敬佩!
    所謂一物降一物,如果說楊炎是偽君子,那盧杞就是真小人。在毫無底線操守的盧杞麵前,自詡清高且自以為是的楊炎隻能完敗。
    後來德宗對楊炎的評價比較客觀:一是自認清流,實則虛偽頑固,大搞團團夥夥,打著各類旗號欺騙領導,倘若是對他有利,根本不管是否於國有害。二是每次朝堂論事,同意他的意見就高興;一旦稍有質疑,即刻火冒三丈,動輒以辭職相威脅。三是根本不顧君臣禮儀,每次見他都令人心中惱火!
    自我膨脹到連皇帝都敢罵,不死又能怎樣呢!
    除掉了楊炎,盧杞誌得意滿。他放眼四顧,本著誰不服弄死誰的原則,坑張鎰、害顔真卿、毀崔寧、陰李懷光,在奸佞無恥的道路上一路開掛,把朝堂內外、文臣武將折騰的雞飛狗跳,將德宗初期積累起來的“貞觀之象”遭踐的一無事處。
    俗話說小人自有惡人磨,作為德宗時期乃至整個大唐都臭名昭著的奸相,他又會落下個怎樣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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