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份名單是哪個送來的，沒人知道，可出自誰人之手許多人卻是心知肚明。
    這些人等不了了，決定拚死一搏。
    不怪他們魯莽冒進，實在是大武朝的皇帝陛下太他媽狠了！
    江南大案、南北均田、海上緝私......哪一案不是殺得人頭滾滾？
    亡金滅夏、跨海征倭、西征北伐......哪一戰不是亡族滅種？
    若是等他還朝，誰敢去賭會不會心慈手軟？
    華夏十七年，十一月。
    燕王武鬆趕在大雪降下之前引兵返回了燕京，還沒完成串聯的己方勢力決定立刻動手，再晚就來不及了。
    汴梁，紫宸殿。
    武冉又一次問起了江寧孩童失蹤案。
    三年時間過去，這似乎已經變成了每日上朝時的例行功課，每次都問，每次都沒結果，搞得他都有點兒麻木了。
    不過這次有些不同，武冉心裏憋著一團火焰。
    昨日母後交給了自己一份名單，當時其他幾位娘娘也在現場。
    看來近日汴梁城中的傳說並不虛假......
    信心滿滿的看著某幾位大臣，一個武冉怎麽也想不到的人卻第一個站了出來。
    “殿下，白鹿書院的朱老夫子已到亳州鹿邑縣【今周口鹿邑縣】，不日便要抵達汴梁。朱老夫子年事已高，二十年不曾下山了，此次北上入京，各地士子聞訊狂喜，紛紛匯聚而來，實乃文壇盛事啊！”
    張叔夜！
    李綱看著自己這位老夥計，滿眼不可思議。其他人的反應也差不多，隻有柳謙益低著頭，眼中閃過一絲玩味。
    龍椅上的武冉先是詫異，緊跟著就是一陣火大，不僅僅因為被掃了興致，還有一絲隱隱約約的恐懼。
    張叔夜那番話，看似和自己的問話風馬牛不相及，用意卻很明顯殿下，盛事將至，別在此時搞事！
    “怎麽會是他？怎麽會有他？那份名單明明沒有他啊！”
    武冉心中不斷重複同一個問題，借以分散注意力，好不讓自己當場發作。
    “可是那朱老夫子雖然有名，卻怎重得過那麽多無辜孩童？他是不是老糊塗了！”
    武冉終究還是沒忍住，憋得滿臉通紅就要發作，但嗬斥都已經到了嘴邊，卻又突然愣住了。
    “不對！我之前盯著的那幾個家夥為何臉色那般古怪？好像也很意外......”
    下一刻，紫宸殿裏嘈雜聲起，幾個嘴皮子最利索的禦史帶頭，越來越多的大臣加入其中，眾口一詞高呼“文壇盛事，大武之福”！
    而後更是七嘴八舌的開始商討諸般安排細節......
    散朝後，李綱顧不得避嫌，在紫宸殿外的人流中就抓住了張叔夜，問他剛剛為什麽要那麽做。
    張叔夜暗歎口氣，“自己這位老夥計啊！怎地到了這把年紀，還是那麽單純？怪不得當年差點兒死在汴梁城頭。”
    可他又有些羨慕，看著對方，滿眼都是自己年輕時的影子......
    李綱見他不說話，還以為是擔心此處人多眼雜，便拽住他的袖袍急聲道：“去我家說！”
    張叔夜回過神來，輕輕掙開他的手，笑著說道：“今日便不去了。”
    李綱臉色一變，目光死死盯著他。
    張叔夜清楚自己這個老夥計的脾氣，如果一點兒也不透露，恐怕就要當場鬧將起來，反而會壞了大事。
    “伯紀兄，你看到柳大人了嗎？”
    李綱一愣，心說：“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嗎？誰沒看見柳謙益被單獨留下了。還不是因為你在殿中打岔，搞得殿下都沒空再問江寧孩童失蹤案......”
    突然，他想到了什麽。
    抬頭再去看張叔夜，卻發現對方不知什麽時候已經走遠......
    皇宮後院。
    柳謙益是這裏的常客，以他和武從文的關係，並不會有人對此說三道四。
    “那個張嵇仲【張叔夜的字】，好生可惡，我看他就是故意的！”
    看著眼前怒氣衝衝的十七歲少年，柳謙益滿眼都是欣慰與讚賞。
    在紫宸殿上能夠忍得住，說明有氣度城府；知道散朝後把自己留下，說明已經想到了什麽。
    小小年紀能做到此等程度，殊為不易。
    “陛下有子如此，後繼有人！天下幸甚！萬民幸甚啊！”
    可惜現在還不到把事情徹底點破的時候，柳謙益隻能順著武冉的話頭，幫著張叔夜求情道：“殿下，張大人老成謀國，您今日的確太急了些。”
    此時二人獨處，武冉沒了平日人前的沉穩，故意不滿的問道：“老師，你這話是什麽意思？咱們等了多少年啊，好容易等到了機會，怎能不急？”
    那點兒小伎倆哪能瞞得過柳謙益的眼睛，笑著反問道：“殿下想想，那份名單是從哪來的？”
    武冉脫口答道：“母後......”，話到一半突然頓住，表情瞬間凝重，“錦衣衛！”
    柳謙益見他已經意識到了問題的關鍵，同樣嚴肅的點了點頭。
    武冉突然感覺後背一陣發涼，似乎是出汗了。
    柳謙益的臉色卻緩和了下來，“殿下再想想，錦衣衛又為何會突然送來那份名單？”
    “是父皇的旨意！可......父皇為何不等到回來後親自辦呢？”武冉畢竟年輕，再聰明也無法思慮周全。
    柳謙益再問：“陛下何等威望？何等果決？一旦還朝，賊人還敢動嗎？還有機會動嗎？”
    武冉眼神一凝，諸般念頭瞬間貫通，沉聲問道：“要不要招二叔南下？”
    柳謙益嚇了一跳，從椅子上一躍而起，“萬萬不可！”
    武冉疑惑的問道：“為何不可？”
    柳謙益暗歎一句“到底還是年輕啊！”，勉強收攝心神解釋道：“藩王無詔進京，何況還是攜帶重兵！”
    武冉反應過來，可還是小聲嘀咕了一句，“若二叔也信不過，我在這世上還能信誰去？”
    柳謙益心中苦笑：“我的殿下啊！這哪是信不信得過那麽簡單！”
    兩人都對眼下形勢心知肚明，這場問對並沒有持續多久。
    ......
    三日後，八十四歲的朱老夫子抵達汴梁。
    如今的大武，雖然新學已然興起，科舉又暫停了多年，像這般天下聞名的碩儒依然廣受敬仰，一時萬人空巷！
    繁花似錦之下，向汴梁聚集的人群越來越多，其中許多卻並不像是讀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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