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療艙的藍光在林毅新生的視網膜上投下模糊的光暈。緩衝液排出的咕嚕聲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他眨了眨眼，金屬眼瞼發出細微的機械摩擦聲。
    \"醒了？\"隔壁艙位的蕭燼羽用機械手指敲擊著玻璃杯，發出清脆的聲響，\"你睡了三天零七小時。\"他的機械軀體已經修複完畢，隻有透明容器中漂浮的生物大腦和那隻人類右眼證明他曾是血肉之軀。
    林毅想說話，卻發現聲帶再生隻完成了73。他轉向醫療平板，機械手指敲出：【你的電流音比量子風暴還吵】
    蕭燼羽的人類右眼眯起，機械臂突然彈出一罐冰鎮啤酒——這個瘋子居然在戰鬥義體裏裝了冷藏箱。\"等你能喝的時候，\"他晃了晃鋁罐，\"給你講講我是怎麽用蜂群計算把你從四維空間扯回來的。\"
    舷窗外，火星表麵新增的環形山在陽光下泛著玻璃光澤。林毅的視覺增強係統自動調焦，讀出紀念碑上最上方的一行字：紀念在量子坍縮事件中犧牲的214名勇士。他的機械手指無意識地收緊，在平板上按出一串亂碼。
    \"書瑤呢？\"他終於發出嘶啞的聲音，像是金屬摩擦。
    蕭燼羽的機械眼閃過一道藍光：\"正和總司令爭論該給你用哪種違禁藥劑。\"他突然壓低聲音，盡管醫療艙的隔音足以防核爆，\"她偷了三支神經元再生劑，為此挨了兩記電磁鞭。\"
    林毅的胸腔泵突然加速，培養液泛起漣漪。這時艙門滑開，沈書瑤大步走進來，筆挺的少校製服上還帶著火星塵暴的痕跡。她將兩枚星雲勳章砸在他們身上，金屬撞擊緩衝墊發出悶響。
    \"兩個白癡。\"她的聲音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但林毅注意到她左手無名指上的訂婚戒指不見了——那是蕭燼羽用墜毀飛船殘骸打造的。
    蕭燼羽立刻癱軟下去，機械關節發出誇張的哀鳴：\"書瑤...我的海馬體還在疼...\"
    \"放屁！\"林毅的聲帶突然爆發出一句完整的咒罵，\"你去年就把整個邊緣係統換成量子處理器了！\"
    沈書瑤突然俯身，在兩人額頭上各落下一個吻。她的嘴唇冰涼，帶著火星特有的金屬味。\"你們差點...\"她的聲音哽住了，眼眶發紅，\"幸好有克隆體備份...下次再玩自爆，我就把你們塞進曲速引擎當燃料。\"
    沒等他們反應，沈書瑤已經將兩把新型量子槍拍在床頭。\"三分鍾。\"她轉身時，林毅看見她後頸的神經接口有新傷，\"總司令批準了"時間縫合"行動。\"
    艙門關閉的瞬間，兩個男人同時撲向那把槍管泛著藍光的量子槍。蕭燼羽的機械臂突然延長半米，但林毅的神經反射速度更快。
    \"老規矩。\"林毅將搶到的量子槍在指尖轉了個圈，\"贏的人帶隊。\"
    蕭燼羽的機械眼閃爍紅光：\"像上次那樣，把書瑤的生日禮物搞砸的老規矩？\"他胸腔彈開，露出小型全息投影——顯示著去年林毅準備的\"驚喜\"：一場因計算錯誤而把餐廳炸進平行宇宙的量子煙花。
    林毅正要反駁，艙門再次滑開。沈書瑤站在門口，手裏拿著第三把明顯改裝過的量子槍。\"幼稚。\"她將槍口對準兩人之間，\"楚明河已經逃脫48小時了。\"
    全息屏幕在她身後展開，顯示出一段扭曲的監控錄像。畫麵中，穿著白色實驗服的楚明河將某種裝置對準沈書瑤自己。\"相位折疊炮。\"她的聲音平靜得可怕，\"現在有七個不同時間節點的我飄在時空連續體裏。\"
    林毅的呼吸輔助係統發出尖銳警報。他這才發現自己的肺部停止了工作——每次看到沈書瑤陷入危險都會這樣，哪怕現在70的他已經不需要呼吸。
    \"兵分兩路。\"蕭燼羽突然說，機械音調變得嚴肅，\"我穿越時空找碎片，你們追蹤楚明河。\"他轉向林毅，人類右眼直視著他，\"蜂群計算顯示成功率最高。\"
    沈書瑤解開領口，露出鎖骨下方閃爍的金色光點——時空信標。\"三分鍾。\"她重複道，轉身時作戰服勾勒出緊繃的背部線條，\"機庫見。\"
    門關上後，蕭燼羽從能源槽旁取出一個金屬膠囊。\"她的神經元備份。\"他將膠囊拋給林毅，\"去年體檢時偷偷做的。\"
    林毅接住膠囊的手微微發抖。私自複製人類意識是聯邦最高罪行。
    \"別那副表情。\"蕭燼羽合上胸甲，機械麵部扯出一個微笑，\"如果找不齊七個碎片...至少我們還能用這個重建她。\"他的機械眼閃爍著紅光，\"當然，那之前得先殺了楚明河。\"
    機庫裏，沈書瑤正在檢查時空跳躍艙的量子穩定器。林毅走近時，聞到她發絲間殘留的火星塵暴氣息——那種帶著鐵鏽味的幹燥。她抬頭看了眼林毅手中的量子槍，嘴角微揚：\"果然是你贏了。\"
    \"他讓我保管這個。\"林毅遞出那個金屬膠囊。
    沈書瑤的手指在膠囊表麵停留了一瞬：\"那個白癡...從來不會按規矩辦事。\"她的聲音突然柔軟下來。
    蕭燼羽背著龐大的時空裝備走來，那些精密儀器在他身上組合成未來感十足的鎧甲。他停在沈書瑤麵前，機械手指輕觸她的臉頰——這個動作他們重複了二十年，連弧度都沒變過。
    \"找到第一個碎片就用莫比烏斯頻率聯係。\"他的聲音突然變得溫柔，\"別死，未婚妻。\"
    沈書瑤抓住他的手腕，將某樣東西塞進他的機械掌心。林毅瞥見那是一枚重新打磨過的鈦金戒指。\"別弄丟，未婚夫。\"她的聲音輕得像歎息。
    時空跳躍艙啟動的藍光讓整個機庫如同浸在海水中。林毅站在沈書瑤身旁，看著蕭燼羽的身影在量子泡沫中逐漸模糊。有那麽一瞬，他覺得自己看到了七個重疊的蕭燼羽。
    \"我們該走了。\"沈書瑤突然說，手指摩挲著鎖骨下的信標。
    林毅點頭，轉身時卻發現沈書瑤仍站在原地凝視著空蕩的跳躍艙。在變幻的燈光下，他看見有淚水在她眼中積聚，卻始終沒有落下。
    \"他會成功的。\"林毅說。
    沈書瑤猛地轉身，眼中的淚水瞬間蒸發成某種更鋒利的東西。\"我知道。\"她擦過林毅身邊時作戰服沙沙作響，\"但在那之前，我們得確保還有能回來的世界。\"
    警報聲突然響徹基地，紅色應急燈開始閃爍。通訊器中傳來總司令急促的聲音：\"量子屏障遭到攻擊——\"
    聲音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陣詭異的笑聲。林毅的血液瞬間結冰——那是楚明河的聲音。
    \"親愛的學生們，\"那個聲音回蕩著，\"老師回來給你們上最後一課了。\"
    沈書瑤已經衝向艙門，量子槍在她手中展開成戰鬥形態。林毅抓起槍跟上，他的機械義體全速運轉，準備迎接最危險的敵人。
    而在1927年的上海，一場細雨正落在法租界的梧桐樹上。一個穿著機械義肢的男人從巷子深處走出，他的機械眼中倒映著百樂門閃爍的霓虹。在那些絢麗的色彩中，一個穿著旗袍的歌女正在唱：
    \"星辰墜落時...記得帶我回家...\"
    歌女塗著豔紅指甲油的手指間，把玩著一枚古老的銅鑰匙——正是星際軍校儲物櫃的那把。當她抬眼望向門口時，琥珀色的瞳孔中閃過一絲詭異的藍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