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衣蝶敢說，自就是有說頭的，給趙白玉勾了勾手。趙白玉忙湊了過去。
    千衣蝶甜笑道：“趙家哥哥，你是沒名聲的嫩小子不假，但以你的造詣給人畫個像怎麽著也比地攤年畫值錢得多吧？一張圖紙加上十兩沒問題。”
    趙白玉伸出大拇指比比，道：“幸好你不是姑姑的兒媳婦，不然千家天天都會是翻江倒海，我這就去。先給個底限，我好心中有數。”
    千衣蝶伸出手比劃了一下，至多二成四。
    女人家的精細與侃價該是與生俱來的天賦，趙白玉兩邊跑，終將姑姑的紅利定在二成六。
    千衣蝶小虧一點，但形勢不由人，誰讓瘋少爺與傻小姐缺銀子呢。
    處理完這邊事，趙白玉帶著新一輪融資興衝衝地趕回東寧府。接下來的生意大計看似不難，可沒有他在，這世上就沒幾個人能體會千衣蝶超越時代的意思，這是打小鬧出來的心有靈犀，旁人再精明也比不了的。
    千衣蝶有了空閑，將院中人都叫了來，見隻有張媽與三個半大孩子，不禁問道：“張媽，人呢？”
    張媽欲要回話，喘疾犯發，猛烈咳嗽起來。三個半大孩子嚇著了，不知所措。千衣蝶忙給張媽撫背順氣。張媽哪肯讓小姐服侍她，咳嗽中連連擺手。三個半大孩子回過神來了，一齊上來幫忙。千衣蝶見狀就依了張媽的心思，去了一旁，給張媽倒了杯水。
    張媽的喘疾是老毛病，來得快去得也快。
    咳了十來下，張媽氣息漸定，接了水杯，淺淺喝了口。
    水潤幹喉，張媽又要好過了些，謝了小姐後道：“茶花兩個，老爺讓管家帶走了，說是有趙家人服侍就夠了，用不上這麽些人。還說，米糧錢送到賬房前隻管五天的飯。”
    千衣蝶搖頭無語，深感老爹絕不是鐵雞王，是金剛石雞王，想拔他毛，沒有激光劍怕是不行了。
    既是目下沒法收拾老爹，千衣蝶隻能默認事實，叫來那三個半大孩子，道：“姐姐給你們取名，叫著也方便。你們就姓趙；姐姐的娘姓花，你們名裏就帶個花字。”拉過個最高的那個，見他臉方眉濃，道：“你叫花正，取行事方正。”
    “謝小姐。”花正跪下就磕頭。
    “我不興這個。起來吧。你們要學何小子的傲骨，別人輕賤你們不可怕，怕的是你們輕賤自己。何小子對你們好不好？”千衣蝶托起人。
    花正道：“沒有何哥，我們幾個不是早被丐頭打死，就是餓死了。”
    身處危難依舊急公好義，千衣蝶斷定何小子絕非一般人家，該也是有苦處的，思索中對另一個男孩道：“你叫花強，取心地堅強。”
    花強翻身跪下，不管千衣蝶樂意不樂意，用力磕了個頭。
    長久以來，不是流浪就是受欺負，三天吃兩頓常有的事，他那一顆心早麻木了，然而這兩天來的生活令他不僅感到身暖肚飽，更恍然想起自己也是個人，對千衣蝶與趙白玉的感激實無法用貧瘠的言語來描述，隻能用行動來表示。
    千衣蝶見攔沒用也就不攔了，叫過女孩子，道：“洗幹淨一看，果然是可人丫頭呢，你叫花蕊，姐姐希望你如花解語，甜美可人。”
    花蕊久經苦難，可心地依舊純真，學著花正哥花強哥謝了，起身後打量小姐，終忍不住道：“小姐，少爺總說你傻，可你不傻啊。”
    張媽板起臉訓道：“沒大沒小，要有規矩。”
    千衣蝶笑道：“張媽，別嚇孩子嘛，他們可不是慶媽一夥的，是白玉送來的幫手。”
    張媽道：“小姐，就是這般才更要有規矩，他們犯了錯，表少爺少不得被人笑話。”說著將花正三個拉成並排站，板臉道：“站直。”
    花正三個忙挺直腰杆。
    老人家堅執，千衣蝶由得張媽了，道：“花正，花強，花蕊，姐姐以後會教你們認字與籌算，現在都動起來，來姐姐這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學會打掃。還有，姐姐是胎裏病，犯傻時候多於正常時候，若是那時被人欺負了，就要靠你們護持了喲，所以鍛煉身體也是必要的，過些天姐姐會為你們量身定製一套鍛煉方案，那可是姐姐和神仙學來的本事。現在拿起掃帚、抹布，跟著姐姐走。”又道：“張媽，你歇著。”
    花正三人各拿家夥跟上，可在院裏轉了半天也沒發現小姐有打掃的意思。
    千衣蝶停了下來，正經嚴肅地道：“打掃實是天下間頭一等的煩心活，必須要有興致才能幹得起勁，現在跟著姐姐唱歌。姐姐唱一句，你們跟一句；姐姐怎麽跳，你們怎麽跳。一二三，音樂響起來、身體動起來。”扭腰擺手甩臀，唱起那歡快健康歌。
    花正三個從沒聽過如此怪異的小調，可皆覺著比丐頭的蓮花落好聽有趣得多，就是想不通這扭脖子與扭臀的與給院裏來次大掃除有什麽關係。小半個時辰後，院中的歌舞會依舊。花正三人曾經看過大戶人家做法事，小聲商議後得到一致結論：小姐犯傻時節到了，隻顧著跳大神求長生，壓根就忘了要打掃的事了。
    張媽對屋外的光景是見慣了的，最是明白小姐最怵的就是打掃，不鬧個把時辰停不下來。張媽打屋裏走了出來，對著花蕊招招手，帶著小丫頭收拾屋子去了，留下花正兩個繼續當伴舞。
    名門望族與大戶人家，這兩個稱謂在鄉野小民眼裏差不多，實是天差地別，一家一族中，若是祖上幾代沒連著當過大官，家族子弟中沒連著出過舉人進士，你敢說自己是名門望族隻能是引來嘲諷與譏笑。
    天華縣大戶頗有一些，可敢自稱名門望族的隻有一個，千老爺，底氣在於娶了東寧趙家的千金，與名門望族成了姻親。可惜的是，千老爺娶了人，卻沒將趙家的家風與氣度取過來，年紀越大越是慳吝，毫無半點名門風範，道地的鄉下土財主，怎麽看怎麽小家習氣。
    唱完、跳完、打掃完已是傍晚時分，千衣蝶望著廚房奉老爺令送來的晚飯，心底連生氣的勁都沒了，隻餘深深的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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