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白玉打小就常在姑姑家耍鬧，哪會不知姑父的性子，聽音就知姑父的心思盤算，可就是挖了坑等他跳的，連聲應下。
    千老爺忙了一天身子乏，又是占了便宜，也就不再攔著，吩咐老胡好生照料馬匹後就自回屋休息了。
    夜了，且雙方年歲都大了，趙白玉也就不好再像小時般直入姑娘家的閨房，送到花影院門就要回，卻被千衣蝶叫進院中。
    千衣蝶吩咐張媽帶著三人去安頓，轉過身拉著趙白玉來到院中石桌前坐下，也不說話，雙手撐著腦袋看著人笑。
    趙白玉有些莫名奇妙，伸手摸摸臉，心道沒被一坨屎打腫啊，正待要問，隻見千衣蝶勾了勾手指。趙白玉誤會傻妹妹要說悄悄話，心下大樂，將臉湊了過去。
    千衣蝶半起身，在趙白玉臉上甜甜親了一下。幸福來得太過意外，趙白玉笑傻了。
    “趙家哥哥，感覺怎麽樣？”千衣蝶坐回凳上，滿眼的精靈與俏皮。
    “這，親的太輕，沒感覺，要不，再來一下？”
    “想得美，說。”
    “香得緊。傻妹妹，你這是真犯傻了，還是決定做我媳婦了？”
    “犯傻了，所以覺著做你媳婦也不壞。”
    趙白玉有些明白了，笑道：“得，打小花的工夫還不及做回英雄，哥哥我傷心了啊。”
    “你是要感謝一坨屎，但不是做英雄。趕緊回吧，你姑姑厲害著呢，八成已經從老胡嘴裏套出話了。有事明個再說。”千衣蝶起身，再親了趙白玉一下，不待他有所反應，將身一轉，跑向閨房，笑聲如鈴。
    “傻妹妹，話說明白嘛。”趙白玉捂著臉傻笑。
    “趙白玉，又是你啊！”
    人走聲留，傳飄夜空。
    那話是史大虎說的，若非趙家二少爺平日裏常在他身上犯那胎裏瘋，他絕不會說個又字。
    次日清晨，趙白玉帶著新從姑姑那得來的銀子看望千衣蝶。
    不是他厚著臉皮磨要的，是趙燕靈對侄子仁心俠義的獎勵，十兩，另有一百兩是對木器鋪子的入股。昨個的事鬧得不小，老胡瞞誰也不敢瞞跟了幾十年的大小姐，除去不知道的，一五一十地全說了，包括木器圖的事。
    千衣蝶瞪著那一百兩，腦子裏如潮水般翻過來倒過去，心裏想著耳聽為虛、眼見為實，果然不假，這位嫡母確實厲害到沒譜，居然領先潮流七百年，連風險投資都那麽熟練。
    趙白玉道：“姑姑說了，趙老爺這次是要往死裏收拾小兒子的，目下隻有她有餘財救我了，再加上這銀子至少有七成要打水漂，所以一旦賺了，她老人家要六成紅利才算公道。”
    一文錢難死英雄漢，何況是即將欠錢，千衣蝶沒有拒絕的餘地，趴到桌上，懶散地道：“第一樁生意就成了大吳香奈爾，我不要給人當夥計啊。”
    趙白玉奇道：“什麽意思？香什麽？沒人讓你去做工啊。”
    “沒什麽，我犯傻說胡話。白玉哥哥，你姑姑好厲害，看準你是極想熬過三月才拿捏你的，好大一個百木聚，她一百兩就成了大東家，我這心裏不舒坦。”
    “沒法子，誰讓咱們缺銀子呢，傻妹妹後麵的主意又都是先送再賣，我娘那是真要不到了。”
    千衣蝶一向最不喜歡老爹的吝嗇守財，但對老爹在生意上的錙銖必較卻是欣賞的，細思後道：“咱們不能因為形勢差就任人宰割。你對你姑姑說，有兩個選擇，一是按木器鋪子的總價折算入股，這個總價包括現有房契、地契、木料、屋裏家什、木工匠具及獨家木器圖的估價等，還有欠債；二是算借她的，本還兩倍，在還清前，利錢按錢莊月利給。”
    “傻妹妹，看不出你和姑姑一樣狠啊。啊不，尤有過之。”趙白玉倒抽一口涼氣。
    若按前一個算法，趙燕靈的一百兩就等同於白送。
    “所以嘛，聖人說過，千萬別得罪女人。白玉少爺，你去不去啊？”
    “當然去，衣蝶小姐，你說，姑姑會接受哪一個？”
    “第二個。你姑姑好厲害的，我那總價一算，一百兩連一分的股也不到，能分多少紅利？一個不好，還要共同還債，哪比得上穩妥的兩百兩。就算真是鋪子敗了，趙老爺也是心中有虛，哪好意思因為要收拾瘋兒子就虧親妹妹的財，定會如數補上你借的銀子。”千衣蝶信心滿滿。
    “很有道理，可我怎麽總覺著姑姑能弄出三四五來？”
    “烏鴉嘴，快去。啊，先等一下，其實也未必就要去。”千衣蝶看向裏屋，低語：“娘留給我一些首飾，先當幾件應應急也行。”
    “休想我會同意，絕不許你犯傻打親娘遺物主意，想想也不成，我這便去，實在談不攏，我自回家賣書本去。我書房裏可是有很多珍本，筆墨紙硯也都是好貨色，便是送去當鋪也能湊出五六十兩來。此事沒得商量，明白了就點點頭。”趙白玉肅容正色。
    千衣蝶心下一暖，甜笑點頭。
    趙白玉匆匆而去，飛奔而回，帶回一個不好不壞的消息：不借，還是入股，但不能按千衣蝶算的來。至於理由，多得很。
    好如鋪子是趙家老爺交給小兒子趙白玉打理的，不是分家產，因此房契與地契依舊是趙家老爺的；好如餘下的木料沒多少，屋裏家什都是鋪中師傅自己打的，也就是說隻有人工錢，按整套木器價算沒門。
    又好如木工匠具不值錢，至於木器圖，成不成尚在兩可之間，總不成胡亂畫一個就要抵個三五百兩，滿打滿算用的全是上等宣紙與筆墨，地攤上的年畫多少錢一幅加個一百五十文就是。
    千衣蝶打個哈哈，道：“真厲害，到底要分多少？”
    趙白玉道：“姑姑說，你個皮猴子大事上看得準、斷得精、守得穩，可與小事小節上懶得上心計較，突然這麽精細，絕非你的意思，姑姑不刨根問底，就三成吧。給你半個時辰，沒個回音，姑姑就當你舍不得了，銀子收回。傻妹妹，一下就殺下一半來，我看可以了。”
    千衣蝶哪會是你說多少就多少，著趙家哥再去商談，目標是將三成壓到兩成。
    趙白玉苦著臉道：“磨是可以，但總要有個理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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