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胡一向是瞞誰也不敢瞞大夫人，也瞞不住，他婆娘對大夫人最為忠心。趙白玉也是瞞誰也不敢瞞姑姑，老老實實、毫無隱瞞的將抓小鬼撞上閻王的經過說了一遍。香茶、暖玉與蓮嬸就在一旁，聽著抓賊倒要給賊賠小心，個個掩嘴偷笑。
    這一回，真是連趙燕靈也給那些小鬼給惡心到了，先是忍，終是忍無可忍，連聲笑罵老財迷。
    罵完，她道：“白玉，不是姑姑替你姑父開脫，那鐵雞王愛財守財不假，可並非那種十裏之外就能嗅著錢味的精明人，賺得都是辛苦錢，若無人攛掇，這種沒臉皮的事斷然想不起來做。”
    趙白玉道：“侄兒明白，此事上是侄兒準備不足就貿然行事，往後要引以為鑒。也是小瞧慶家人了，攛掇姑父做東當盾牌，固然自家要少賺很多，可也不會有什麽事。”
    趙燕靈道：“這就是人有人法、鬼有鬼道，眼下棋戲已然沒多少生意可做，沒必要與臭魚爛蝦較勁。”
    趙白玉道：“傻妹妹靈醒時也是這麽說。今趟便到此為止了，隻是往後百木聚有新玩意出來，那些人必然又會設法攛掇姑父惡心人，要想法斷了他們念頭才行。姑姑，您要收拾慶家那些歪怪貨真是揮揮手就行，要不，你攆他們到田莊去忙活？”
    這不是侄兒會說的話，趙燕靈直接了當地道：“傻小九靈醒時攛掇你問的吧？姑姑便告訴你，這管家掌事不能非黑即白，有些事也不能讓白的去做。姑姑身邊丫頭，就數香茶暖玉能幹，香茶的好處與壞處一般，心善心軟，要是讓她去管奸滑人，三兩天就要昏頭轉向；換了是慶媽，卻是三兩下就能將人收拾得乖巧聽話。又有一樁，香茶心善被人蒙了，姑姑不好罰，即便罰了，小丫頭們也是要埋怨姑姑沒人情；換了是慶媽，無論誰對誰錯，無論姑姑怎麽收拾她，隻會是一片叫好聲。”
    千衣蝶想起前生看過的某個電視劇來，忍不住插道：“抓貪官的都是好皇帝。”
    暖玉笑道：“九小姐又說傻話哩，好皇帝當然抓貪官嘛。”
    趙燕靈道：“這傻話中的玄機，你這丫頭現下聽不懂。白玉，那些個臭魚爛蝦沒什麽能耐但慣會奉承討好人，你姑父一把年紀了，又過於操勞，每日能聽些順耳順心話沒什麽壞處，有些事交給他們辦也會比他人勤快上心，所以隻要他們還知道分寸，姑姑便懶得理他們。明白了麽？”
    趙白玉一點就透，回道：“要想斷掉他們的念想，還是要從姑父身上下手才行，隻要姑父不理會他們，任他們舌燦蓮花也隻會是自討沒趣。”
    趙燕靈道：“就是這麽個理。香茶，派人去叫老爺回宅子，說我有事要與他商量。白玉，你姑父好對付也不好對付。”
    趙白玉笑道：“這事不用侄兒煩神，傻妹妹，趕緊扶乩畫符，看看你那豬精師傅有什麽好法子沒有。”
    千衣蝶甜甜一笑，心中感動。
    瘋少爺看著戲言逗耍傻小姐，實是在踐行少時對傻小姐許下的諾言，瘋少爺什麽事都會問問傻媳婦的意思，都會和傻媳婦商量著辦。
    因著趙燕靈有時要抄經，這屋裏常備有筆墨紙硯，暖玉自去取出，鋪紙磨墨。此事上，她在大少爺那已然做得慣熟。
    不多時，千老爺垂著頭走進發妻禮佛堂。如此之快，是因為下人剛到城門口就撞著在城門旁來回打轉的老爺。
    千老爺生平最敬最畏的就是發妻，先前回到田莊後那心就定不下來，恍惚間總看到夫人沉著臉，為此便想趕在妻侄回宅之前與老妻婉說先前的事，可到了城門口，心下又擔憂起夫人發怒動家法，也就徘徊猶豫起來，及至被下人撞到，聽得夫人有請，這才硬著頭皮回宅。
    蓮嬸給老爺端上茶，隨後帶著香茶暖玉退了出去。
    屋裏沒了外人，千老爺心下安實許多，抬頭看向趙燕靈，柔聲道：“今個念了什麽經？”
    趙燕靈道：“還能是什麽，楞嚴經，給小九開竅。也給公公婆婆念了經，希望二老來生富貴平安。老爺你也是，多大年紀了，還這般為點小事就東奔西跑，千萬要保重身體，當初說好了的，我要死在你前頭，我心氣重，這輩子什麽都不想輸人，唯有寡婦例外，不想七老八十了還要給你念經。”
    千老爺老臉一紅，忙道：“瞧這話說的，孩子們可都在這。夫人，有什麽事要商量？”
    趙燕靈道：“是白玉的事，我剛剛訓過他了，彼此至親，做侄兒的再怎麽忙也該和姑父說清楚才對，親幫親，生意上的事也該想著他姑父才對。”
    趙白玉忙道：“姑姑，侄兒還不都是讓父親給逼糊塗了麽？整天都想著是科舉好些，還是娶媳婦好些。”轉過身道：“姑父，小侄想和您商量一下百木聚的生意。姑姑說得對，親幫親，姑父為生意上的事時有遠行，若是能為小侄帶些貨前去貨賣，兩邊都便利，都得利。”
    好買賣主動送上門，千老爺卻是一反常性，大大搖起手來。千衣蝶瞧得一愣怔，若非大娘眼中笑意無變，必是要認為眼前老爹是假貨。
    有道是知夫莫若妻，趙燕靈是寧信石頭能變黃金也不信雞王相公會變慷慨善人，眼前這般推了好事的，有一半是懼她猜到事由，笑著端了茶，等著老爺的下文。
    果然，瞄著老妻沒什麽異常，千老爺終是肯定妻侄對先前的事毫無任何懷疑，徹底安心，叫來妻侄，借口慶多財不久先前處治了黑心鋪子不法東家的招牌，將心中的不妥之處說了。
    百木聚的諸般生意若是不賺錢，千老爺哪會動心思仿造製假，但起意偽造並不全然是因為買賣能賺錢，有一半是因著百木聚的貨品太貴，就拿棋戲來說，一套至少也要一兩八錢，而別處糶一石米，貴了算也就一兩二三錢，這米不愁沒人要，就算賣不掉也可以留著自家吃，棋戲這東西帶少了不賺，帶多了一旦沒人要就是虧血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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