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等風險大於心理承受能力的買賣就算賺頭再大，以千老爺之性，也是不願做的。
    若按後世的投資風險評測來說，千老爺實就是賺得虧不得的那一類。
    趙燕靈一早就猜到老爺是這個想法，順著話頭道：“是這個理，所以啊，老爺你就偷著樂吧，白玉這皮猴子天地不怕，可有個克星，便是傻小九。”
    千老爺道：“夫人，別說笑了，白玉對小九確是極好的，可這與生意有什麽關係？”
    趙燕靈道：“小九不是我生的，卻是千家骨血。父女連心，便是傻時也要為她父親扶乩問仙。這不，剛 剛仙人有了提點，你看看，沒意見的話，白玉就按傻小九的意思辦了。”
    千老爺心生好奇，拿過桌上的畫紙，初時不在意，細看之下喜得是老眼圓睜。
    紙上有五段字，長短不一，因著千衣蝶有心戲鬧之故，那字便是有秀有醜，有易明有晦澀，句子上也是 有通有亂，好在大意上不難明了。
    這頭一段大意是千老爺不是先買後賣，也非按價賒賬，是先賣後買，千老爺隻管拿貨，賣掉多少回來後就按價入貨多少，若有賣不掉的，百木聚自會派人取回，期間種種花費皆歸百木聚。
    這第二段寫明百木聚每到年底就會清算千老爺一年來賣了多少貨，然後依貨賣數量再分花紅，如棋戲便是一套十文，如拍子便是一打兩文。
    後麵幾段也都是些對千老爺有好處的。
    銷售返利一事在後世不算稀罕，可在這古朝實是少有，尤其還是為能讓千老爺心動就向他那偏了不少。
    趙燕靈道：“這不費神不費力就包賺不賠的事，老爺上哪找去，虧得是小九說的，不然白玉這皮猴子不 發瘋拆宅子才是奇事。隻有一點不好。”
    千老爺激動地道：“夫人差矣。全都好，全都好，沒比這個更好的了。”
    趙燕靈道：“老爺，不是說小九的神乩，是說這縣裏的黑心人太多，百木聚那邊出什麽，這邊立馬就有便宜假貨。老爺以後是沒法在本城賺銀子了，隻能遠跑。”
    千老爺將紙用力拍回桌子，大叫：“夫人差矣，本老爺身為本城商戶之首，豈會容那等奸商橫行放肆，先前是不知曉，知道後，我已經讓多財處治了黑心鋪子，那東家挨了一頓好訓，明個備好銀子賠給白玉後就會離縣，再不敢來。”
    他那聲調就此放緩，輕歎一聲道：“隻是其它小鋪子皆為本地小民混些辛苦錢，關了鋪子便是絕了生計，我哪忍心逼迫，況且為商之道首重和氣。”
    千衣蝶萬沒想到老爹會接上這一句，瞧著老爹臉上的真誠，心裏對大娘為什麽會下嫁雞王老爹這一個疑問，隱隱間有了一個小答案。
    趙白玉早有準備，將紙上約定以筆劃去幾行，做為普通商鋪的優惠。
    千老爺滿意地道：“他們與咱們非親非故，隻占著個同鄉，能有這些便宜已是足夠了。這小九，姑父沒白疼她，也不知將來會造化哪個小子。”
    趙白玉忙道：“當然是侄兒嘛，姑父，親上加親，多好。”
    “又瘋，少討打。你這話在姑父這說說就好，讓你爹聽到了，能拆了這宅子。你是大家子弟，是要讀書得功名的，官家小姐才是正選。”千老爺偷瞄發妻，生怕她發火。
    既是千老爺懼內，也是他心虛，趙白玉是趙家正經的長房嫡子，娶一個傻妾女當正妻，趙家定會被府城大族笑話。
    趙燕靈當沒看見，自顧說道：“老爺，說到功名，文進是不是該請個好先生了？悶在家裏越學越酸，再這麽下去，別說進士，就是舉人也是個夢。咱們商戶人家有財無勢，旦有事體發生，在有心人眼裏就成了一 塊大肥肉，若家裏能有個舉人，不僅別人生事前要掂量掂量，很多役差也能給免掉了。”
    “夫人所見極是，隻是這請先生的銀子可不少，請了個好的還好，請個麵上光肚裏空，便是費錢又鬧心，還是容我再打聽打聽。”
    “一說到銀子，老爺就又成鐵雞王了。算了，隨老爺心意，但要有個期限，三個月吧。到時若是還沒有先生進門，就由老爺親自教文進，要是沒進步，父子兩個一道受家法。”
    自家有幾斤幾兩，千老爺哪會不知，老臉霎時紅透，陪笑道：“夫人又說笑，那就三月。不不不，兩月 就夠。”生怕老妻再說，起身道：“我這就去打聽先生，順道派人去那些小鋪子傳個話。”
    趙白玉親送姑父離開，回返後關上門，坐進椅中就是一通大笑，笑姑父在姑姑麵前就是耗子與貓。
    趙燕靈自是知道侄兒在笑什麽，拿起身旁的不求人，對著侄兒腦袋就是一記脆的。
    趙白玉揉頭咕噥：“不是侄兒說姑父壞話，侄兒真是想不通姑姑為什麽要嫁姑父，以姑姑容貌與才智，尋個才子方相配。”
    趙燕靈放下不求人，道：“你姑父是有諸多不足，可世上豈有完人。才子多氣傲，哪會有你姑父般真心 對妻。才子們又有幾個是正經過日子的，花天酒地自詡風流，看著就煩。”頓了頓，道：“皮猴子，有嘴說姑姑，你自己呢？是不是該取個官家小姐才相配？”
    趙白玉隨口回道：“當然不配。侄兒是胎裏瘋，必須要尋個胎裏傻才能衝喜，才相配。”
    趙燕靈給氣樂了，抬手又給了侄子一下脆的，梆兒響。
    沒老爹在，千衣蝶也就裝半傻，道：“姨娘多著呢。花心。”
    趙燕靈輕輕一歎，道：“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你爹實是鐵公雞中的雞王，哪裏會舍得花錢納妾。那些姨娘，一半是你爺爺奶奶在世時作主定的，一半是大娘作主定的，尤以你娘最為命苦。你以為小九是你小名麽？千家到老爺已是四代單傳，現下也隻有文進、文秀兩根苗，女兒隻得你一個，還差點病死了。”
    千衣蝶自是知道的，就是一時沒將事連係到香火上來，垂下頭，心下感歎到底是古朝，醫療水平有限，人一旦生了病，能不能康複，有一半是要靠自身免疫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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