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媽這話，水姨娘聽不明白，心中不禁尋思張媽話裏有什麽古怪，忽見張媽看向周姨娘，心中恍然多想了。
    她那眉頭舒展，道：“我道是什麽事，難為你這麽忠心。四姐姐，事過去了，月錢半分不少你的，以後管緊妞兒，若是再淘氣，老爺回來少不得將妞兒送到農莊，抓上一年耗子才準它回來。”帶上丫環，扭著腰離去。
    慶媽自帶人去院裏抓小雞。千衣蝶沒心情與慶媽一道走，便在院外等她出來，抱著虎妞嬉鬧。
    周姨娘暗自感歎，今個竟是靠著傻小九才沒吃虧。
    張媽看向老胡，道：“老管家怎麽晚上還出來溜達？”
    老胡正色道：“不是溜達，是尋人。周姨娘，別去找二少爺了，二少爺又惹事了，讓人給綁了，使人告到大夫人那，沒錢贖人就打斷手腳，大夫人讓我來尋你。先前人多，委實不好說。你還是快些去吧。大夫人心善，你多求求就好。”
    周姨娘聽得是魂飛魄散，什麽也顧不得了，飛一般跑向大夫人院，嘴中一連串的肉兒、心肝。老胡給千衣蝶告了個罪，跟著去了。
    千衣蝶看著糊模不清的身影，搖頭無語，心想難怪四娘會為了那點可憐月例硬頂水姨娘，實在是二哥太過渾球。
    張媽知小姐意思，輕語：“二少爺渾是渾，心地很好的。”
    千衣蝶道：“那還是渾，瞧把親娘折騰的。還不如虎妞，你對它好，它便對你好。小雞一隻接一隻的叼來。”
    “小姐喲，都說別拜豬精作師傅了，那邊可是十隻。”張媽心歎都是那豬師傅不好，害得小姐從一到十就沒數對過。
    “我知道啊。張媽，哪不對了？”
    “小姐喲，連上今晚的這隻小雞，妞兒總共隻叼過來六隻啊。”
    咦？！
    千衣蝶這才想起數目不對，盯著精靈貓眼傻怔怔出神，好一會，尖叫：“妞兒，你個小沒良心的，還有四隻你竟然吃獨食？！”
    貓不會說人話，人也聽不懂喵喵叫，所以，那四隻小雞到底是怎麽沒的，於千家大宅裏也就成了一個謎。
    次日清晨，千衣蝶迷迷糊糊起床，將大床留給四仰八叉的虎妞，搖搖晃晃洗漱，昏昏沉沉吃飯。不是生病了，實在是天太熱，又非要抱著個渾身是毛的小東西睡覺，結果就是人與貓都成了燒烤對方的火爐，都沒睡安生。
    張媽見小姐行止僵緩，好似夢遊，誤會她犯了胎裏病，心神不甚靈醒，也就沒說話，拿了大團扇，上前給小姐扇風去熱。
    吃完早飯，千衣蝶來到後院，剛準備活動一下醒醒神，眼角瞄到一人身影，驚駭之下神魂歸體，三兩步衝到牆邊，架起梯子就上。
    暖玉見狀忙叫道：“別翻牆，不是大夫人讓你去念經，快下來，小心摔著。這麻利勁，不知道的，還以為九小姐是那猴精的徒弟。”
    這話要是香茶說，千衣蝶信之無疑，暖玉說，至多信一半，坐到牆頭，回身相望，若暖玉有前追的動向，立馬溜下牆。
    張媽上前拉住暖玉，陪笑道：“小姐今個起床就不太靈醒，暖玉姑娘在這說事就好，聽得見，跑了，就追不到了。”
    暖玉也是真怕千衣蝶翻牆跑了，停在原地，嬌聲笑語：“是真話。今趟是為大少爺來的，他昨個從朋友那裏回來，這才知道表少爺那的木戲器極是有趣，便吩咐人去府城每樣買幾套回來。我心底一尋思，這還要買麽？現放著表少爺克星九小姐在這，哥哥妹妹一家人，想要什麽，也就是說一聲的事。不說倒是生分了。”
    原來是這麽一檔事，千衣蝶寬心安定，自梯而下，湊到暖玉身前，甜笑道：“好一個潑辣可人兒，這點胭脂水粉錢便讓你賺了。”
    暖玉可不敢有這心思，也沒法有，湊過頭在千衣蝶耳前悄語，說完便是笑。
    千衣蝶聽得直搖頭，心想大哥不僅酸還不通事，若非有暖玉費心打理，那點月錢能用十天就是奇跡了。
    說笑一陣，暖玉告辭回返大少爺院，千衣蝶叫來花蕊，留下張媽三個鎮守院子，自坐馬車前往府城。一路疾行，來到城外作坊，尋到趙白玉，千衣蝶將暖玉所說一一說了，說完便是笑，咭咭格格。
    趙白玉打開折扇，邊給千衣蝶扇風邊道：“還笑，那可是你親大哥。”
    千衣蝶笑得更厲害了。趙白玉跟著笑了，給傻妹妹說起大表哥的事來。
    千家大少爺打小知禮曉理，卻是不通人情事故的，連天嶺老爹都要遜他一籌。小時他與趙白玉是合用銀子，他便是用度不缺，及至趙白玉的銀子全轉到傻小姐身上，立時滿身窟窿，全是趙燕靈替他貼補上的，他卻不自知，也不問銀子是怎麽來的。不過他那心地極正派的，花費全在筆墨紙硯與書上，不是那類吃喝玩樂的二世祖。
    敗家二世祖是不好，可不知柴米油鹽的酸少爺，在千衣蝶眼裏不比敗家二世祖強到哪去，一般的讓人難受，還多了難以言說，暖玉就是頭一號受害者。笑完埋怨完，千衣蝶著花蕊去前邊尋林更生，有新做的棋戲與小玩意，每樣都拿一套。
    表少爺與小姐就是一個人兒，花蕊便是不問表少爺的意思了，輕快離屋辦事。
    千衣蝶拉著趙白玉坐下，拿過一柄折扇，也替他扇，拋開酸大哥不提，問起這兩天有無有趣事發生。
    趙白玉正有事要說，給傻妹妹細說史家歪怪貨欺負人不成反被人狠揍的笑話來。
    前天上，一夥山東商客到了東寧府，有心買一些木戲，為著不識路途，一人離隊先行問路，其餘押車慢行。史家歪怪貨不知究竟，暗喜是個獨行商客，分出兩人遮擋告示牌，其餘人假作好心人指路。能給同伴打前站，商客自然是眼力毒辣、經驗老到，說談兩句就是識破歪局，扭身就走。
    史家歪怪貨自認吃定他了，哪裏會容他走，尋由生事搶奪包袱，扭打間，商客同伴來到，一聲叫呼，二十餘人合圍而上，對著史家歪貨就是一通棍棒。有兩個跑得慢的還被商客綁在貨車上，一路走一路打，直送到府衙才罷休。
    千衣蝶笑盈盈，心道山東民風彪猛果然不假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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