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拿了人銀票，這收據依理自就當寫，然水姨娘哪是省油的燈，好處她要，麻煩，半點不沾身。
    隻見水姨娘虛情作話，以她識字有限，比不得四姐姐知書達禮為借口，再一次將麻煩丟給了周姨娘。
    慶媽最是知情會意，將紙筆墨硯送到了周姨娘手邊。
    周姨娘極是不情願，可還是拿上了筆，抱著最後一線希望，問道：“這收據要怎麽寫？”
    七姨娘將收據交給周姨娘寫就是要備下背鍋人，哪裏還會接周姨娘的話頭，望向馬永孝，將難題拋給銀子主人。
    馬永孝是隻要千家有人寫就好，至於是誰寫，並不重要，親切笑語：“這個簡單，本官說，四夫人寫便是。都要是一家人了，沒必要過於繁瑣，就寫收納馬家納妾禮單一份，彩禮銀三千兩。”
    確是極簡，可其中殺機遠比繁瑣深險百倍，不知情的人看了收據定會認為千家收了定禮，準了這門親事，到時趙白玉為能搶回千衣蝶，自然就是要大分心神，甚至是隻能以百木聚為代價換回這張收據。
    若是納妾事成，送給水姨娘的三千兩謝銀便是要不回來，可隻要能將百木聚弄到手裏，至多半年就賺回來了，馬永孝是心有成算才會以三千兩為餌，給趙白玉來個迂回突襲，出奇製勝。
    周姨娘不是精明人，想著不寫自己名字就好，以筆蘸墨就要寫。
    然而千衣蝶哪是馬永孝能糊弄的，心下冷笑，麵上傻笑，如電伸手，抽走周姨娘手中筆，不待水姨娘說話，嬌聲道：“娘，你要扶乩麽？這事女兒最行哩。”說著拿著筆就是一通亂畫亂寫。
    馬永孝想起史大虎所說，忙湊過頭去看，心裏尋思若真是靈驗，那真納個傻妾也沒什麽。
    過得一會，千衣蝶停下筆。水姨娘看了又看，怎麽看都覺著非為好乩。
    馬永孝摸摸下巴，學著趙白玉腔調道：“傻妹妹，這是什麽，扭扭曲曲的，像是禍字。”
    千衣蝶笑眯眯，回道：“白玉哥哥你慘了，這是師傅的乩，是禍至之意，讓你整天發瘋，你要倒黴了哩。”
    馬永孝心想史大虎多半是胡扯了，正要催促周姨娘寫收據，耳內聽得一個威肅女聲。
    “白玉來了？這聲音有些變。你這皮猴子是越發瘋了，來了先不來見我，跑來這與人胡鬧，提的什麽親？你姑父不在，便該是嫡母作主，當你姑姑是死人不成？真該打。”
    聽著大夫人的聲音，水姨娘腦子裏霎時一團慌亂，心中隻得一個念頭：脫身事外！
    千衣蝶甜甜一笑，越感大娘厲害了得，聽得一個音就隨勢伏下一個局。
    馬永孝敢來千家作怪，算計之一就在於千老爺讓姨娘管家，必是與妻子不睦的，不得寵，原配再厲害了得又能如何？想著能看到一場妻妾互撕的大好熱鬧，馬永孝臉上滿是幸災樂禍。
    不過他很快就會明白他錯在哪了——千家的內情不是史大虎那些手下能明白的。
    趙燕靈帶人入屋，掃了掃屋中人，臉色立時冷厲了下來。
    水姨娘心肝亂跳，如屁股著火，離了椅子，站到一旁。周姨娘就更不敢坐著了，站到水姨娘上首。
    馬永孝品出些不對來，不安間想起娘壓著大娘欺負的光景，便又是心安了，隻當是寵妾要在外人前麵給正房一些麵子。
    趙燕靈坐到上首，用力拍桌，威冷高喝：“小九腦子不靈醒認不得人，你們一個個都是胎裏瞎麽？！這是白玉？！別和我說白玉讓神仙給變了臉。來人，將那大膽騙棍朝死裏打，留下嘴，我倒要看看他能不能用舌頭將我這老婆子給說成瞎子傻子。”
    老胡著人去拿棍子，順手拿過廳裏的掃帚，倒轉柄就要先打個頭彩。
    千衣蝶見狀就知老胡沒明白大娘是在說反話，忙拿過案上的雞毛撣子，搶在馬永孝說話前在他臉上往來抹掃，不容他有機會表明身份。
    花正花強正窩著心火呢，見小姐當先打上了，心上沒了顧忌，快步上前，一左一右，將沒反應過來的馬永孝死死按住，不讓他有機會閃避。他二人的無心之舉恰正合千衣蝶心意。
    錯過唯一自救的機會，馬永孝那嘴便是被撣子徹底封死了，隻要有意張開便會是滿嘴雞毛，極是難受。
    趙燕靈麵上威怒心裏淺笑，想著那傻丫頭果然精靈，暖玉香茶加一起也不如她。
    及至胡家後生拿來長短棍子，馬永孝終是知道對麵是要真打，心上真正怕了，可就是沒法開口分辯。
    劈裏啪嗵，馬騙棍屁股著實挨了幾下敲打，不傷筋不動骨，可連心地痛。
    千衣蝶咯咯嬌笑，將封嘴大任交給花蕊，著張媽把椅子上的軟墊都拿來。
    張媽照吩咐做了。
    千衣蝶叫來胡家後生，吩咐他們將軟墊都塞進馬永孝衣內，隔在小腹前。胡家後生望向大夫人，沒見大夫人有反對的意思也就照著做了。千衣蝶將馬永孝那鼓囊囊的胸腹拍拍實，其後退離三步，要過一根棍子，掄棍正中軟墊。
    馬永孝痛得直哼哼，心道打得好，等會有你們哭得時候。
    千衣蝶收棍道：“老胡，知道你心疼白玉哥哥，可大娘說了朝死裏打啊，姑姑比侄子大，要聽大娘的。墊上就好，要厚要硬，包管就是用鐵錘敲，白玉哥哥身上也是沒半點紅痕，想驗傷都沒得驗。大娘滿意，你也安心。等會也不用抹藥酒了，省了好些錢呢。”
    傻小姐凶狠起來竟是連大夫人都要差了些，老胡心下那個驚啊，回身叫呼：“都愣著做什麽？去將軟硬墊都拿來，塞實綁牢了。”
    馬永孝萬沒想到世間還有這種惡打法，心膽發顫，有道是好漢不吃眼前虧，對著趙燕靈就跪了下去，嘴中嗚嗚咕咕，心想你是長輩，給你磕個頭就當是先給死人送行了。
    趙燕靈冷厲地道：“現在知道求饒了？膽大包天那會怎麽不知道怕？若非我要問你使了什麽邪法才讓滿屋子人變了瞎子，又是和誰暗中勾連前來騙親，定要打死為止。巧蓮，使人叫牙婆子來。今天有一個算一個，全處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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