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那張禮單上是寫的九珠鳳冠，可沒寫是王公家用的那種，你故意不寫清楚、我便存心裝糊塗，借力打人，趙燕靈確是厲害了得。
    千衣蝶強忍笑意，給大娘捧哏：“大娘，那這禮單折成銀子還不要百十萬兩？”
    “不多，馬家金山銀海，不在乎這點銀子。馬大人，是不是？”趙燕靈輕品一口茶。
    這要是將爹娘拉扯進來就是搬石頭自砸腳了，甚至是會給大娘那邊翻身的機會，思及於此，馬永孝鼻尖上冒出一粒汗珠，心內慌亂。
    趙燕靈追問道：“怎麽不說話？”
    馬永孝強壓慌亂，支吾回道：“回大姨，是不多，隻是父親今個不在家，陪母親去淨空寺上香還願去了，也是求佛爺保佑小侄早得實缺，兩天後方能回來。正也因此，小侄才會是心急，備了車就先來了。失禮之處，望大姨海涵。”
    趙燕靈道：“既然這樣，那就到時再說吧。馬大人，還有別事麽？”
    “沒有沒有，小侄告辭。那禮單？”
    趙燕靈耍人耍夠了，使人送還禮單與銀票。
    馬永孝接過，老老實實行禮後退出宅子，叫來車夫，一溜煙地逃向府城。
    行至半道，馬永孝掀開車簾，盯著車外不斷倒退的樹木，腦子裏盡是失策兩字，忍不住埋怨自家忘事，千家大少爺是正室所出，有道是母憑子貴，水姨娘再得寵也是隻不生蛋的母雞，哪裏鬥得過正室，寄希望於她實在太過可笑。
    放下車簾，馬永孝那怨悵消散無蹤，自車內小箱中取出一個九宮盒，往來搬弄，麵上漸有得意之色，想著今趟雖說吃了虧，可目的達成了，不愁趙孫子不分神看緊那傻子。
    過得一會，他低低自語：“正所謂魚與熊掌不可兼得，你就守著小傻子那一麵吧，百木聚那一麵是馬爺我的了。”
    千家大宅客廳，大夫人趙燕靈留下水姨娘收拾了尾，帶著人回到她那主院裏。周姨娘心知大夫人先前沒說她是給她留麵子，便跟著去了，到了屋裏，垂頭認錯。趙燕靈看了看周姨娘，哼了聲後自坐椅中。
    蓮嬸見狀攆了丫頭小子出去，千衣蝶是小姐，不好趕便是不理，出去後將門帶上，自與張媽閑聊。
    屋內沒了下人，趙燕靈終是開了口，道：“老四，我一向以為文秀那孩子渾是天性使然，今個才知錯了，是隨你這個當娘的。卻又與你這個當娘的大不同。”
    周姨娘誠懇地道：“大姐，是我錯了，你怎麽罵都是。”
    “喲，不服氣。可惜，你就是不服氣也就這麽個程度，否則，當家姨娘該是你周春萍。良家為妾，身世清白，守禮自重，這是你的好處。萬事退忍，心地渾噩，是你的壞處。今天那收據是能寫的麽？若非小九抽走了你的筆，你就是將拘魂貼交到了別人手裏，害了小九與老爺不說，也坑了你自個。你知道為什麽文秀天天犯渾，我還是伸手相幫？”
    “大姐慈悲，可憐我這個當娘的不容易。有大姐照撫，是我們娘倆的福氣。”周姨娘一想起兒子就是傷心重回，將手抹淚。
    “別站著，坐吧。你道我念經就慈悲？這院裏，也就小九我沒罰過打過，其他人，便是老爺也常常吃家法，豈會可憐你便饒了惹事生非的人？往常不說，是以為你知道，如今才知你根本就不明白自己的兒子。文秀粗直衝動，就中有你身上的渾噩不靈，可大是大非上從沒錯過，惹事的緣由都是要幫人，就是沒那個心眼，最後全辦砸了。這樣的渾人，我打心眼裏喜歡，比喜歡文進還要多上三分。”
    周姨娘苦澀回道：“大姐何必說反話，文秀什麽樣，我這當娘的最清楚，實連文進的三分也沒有的。”
    趙燕靈搖了搖頭，道：“聽這話就知你根本就不清楚。每天追著文秀跑，卻從不問他為什麽要跑，隻是訓，隻是哭，孟子他娘要是你這般模樣，這書上早就沒孟子這人了。”
    大娘訓人也有幽默的時候，千衣蝶咯咯嬌笑。
    趙燕靈伸指點點千衣蝶額頭，接著道：“我現在是最喜歡這丫頭，傻時不吃虧，精時鬼神愁。今天要是文秀在家裏，那姓馬的小子敢這樣戲耍小九，他不僅會揍人，還會將那三千兩銀票扯個粉碎。這便是你娘倆的不同之處，我現在告訴你文秀為什麽整天不著家，你這做娘的整天訓兒子惹事招事，文秀心疼娘可心眼渾，不知道該怎麽做才能讓你這個娘開心滿意，便是來個不著家，心裏想著隻要不著家便不會讓親娘在家裏為難。老四，回去吧，好好想想，別將一個好孩子給逼成瘋子傻子了。”
    周姨娘從沒這麽想過，給大夫人這麽一提點，心下越想越覺不安，也是悲苦，給大夫人告了個罪，離屋回院。
    趙燕靈看向千衣蝶，淺笑輕語：“鬼靈精，你娘在世時也要遜你多多。馬家小子出名的花馬蜂，與白玉一向不對付，莫明跑來這采花蟄人，定是你在府城叫他瞧見了，還讓他吃了虧。”
    沒別人在，千衣蝶也就裝半傻，移到大娘身後，手上給大娘捏肩兒，口中將昨個打青花馬蜂眼圈的大樂事詳實說了。
    果如所料，趙燕靈再行點點千衣蝶額角，親善一笑。
    千衣蝶見大娘心情頗好，便道：“大娘，你剛剛真嚇人哩。我還以為你真會賣掉水姨娘，這可不好。女人不興為難女人。”
    “瞧這傻話，你該對你水姨娘說。你當大娘隻是嚇人？沒那個心情。水玲瓏還算機靈，知道認錯，若是死硬，今天家裏便要少個姨娘。她非是良家為妾，原是你三姨娘身前小丫環。老三沒生養，水玲瓏又是伶俐乖巧，便將她當女兒待。你娘過世後不久，她也病倒了，將去之際擔憂水玲瓏孤伶一人受欺負，便求老爺抬舉她。老爺問我的意思，念在姐妹一場，我就點了頭。當然，就算良家為妾也沒什麽，大娘說將人發還回家，她便隻有回娘家的份。小九，大娘非要當眾給水玲瓏難堪，原因說了一個，另一個你猜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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