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史大虎提起吳天嶺，馬永孝心上就不由得想起他老子——四鄉八村鼎鼎有名的酸秀才吳正才來。
    當年馬大人還是孩童那會，與趙白玉一道進的吳家私塾，接受啟蒙教育，為著貪玩鬧事，沒少被吳老學師當眾教訓打手心，若單是打也就罷了，偏老學師教訓完他之後總是要誇誇認真學習的趙白玉，令他一想起來就是氣惱萬分。
    史大虎見馬大人幹想不說話，心下誤會他不想將事情鬧大，便做話道：“其實打到現在也是夠了的。”
    馬永孝自陳年舊恨後回轉，擺手道：“那小子是趙白玉的第一狗腿，當然要堵，不過打歸打，要有分寸。把耳朵豎起給本官聽真了，你要是把那小子打重了起不得床，少了心腹管事人，趙白玉勢必會拋開名聲上的顧慮，帶著傻姑娘一起回城住，本官費了天大辛苦才將人趕走，誰要是蠢到將人招回來，本官扒了他皮。”
    “小人明白，這便去安排。”史大虎退了出去。
    那一頭，馬車一路疾行，載著千衣蝶回到天華縣。進了千家大宅，千衣蝶心憂大娘抓人罰寫，抓著趙白玉不放。果不其然，守著院門打轉的慶媽見著傻小姐露麵如同見著珍寶，尖著嗓子大叫，衝到千衣蝶身前，不敢惡聲，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對著趙白玉訴苦。大打可憐牌。
    早上，趙燕靈以沒她吩咐就放鬆封宅為由罰了慶媽，歸屬小錯，二十棍打得慶多財隻餘半條命。
    慶媽心疼兒子，可畢竟是大意犯了錯，隻能給兒子買了棒傷藥抹抹。
    千衣蝶是首次見著慶媽真哭，還是那種拖著長腔的哭靈怨腔，心下既是好笑也是升了同情，假裝傻愣間輕輕拽拽了趙白玉衣襟。
    趙白玉會意，道：“慶媽，你自去忙活事吧，我這正要帶人去姑姑那。慶多財放肆胡為，分明就是要給我添堵生亂，也就是姑姑罰過了，不然我今天絕饒不了他。”
    慶媽忙抹去淚，道：“表少爺真是羅漢轉世，慈悲心腸。多財哪敢給表少爺添亂，就是沒見識，被官威嚇到了才會做錯事，該罰該打，可實在是無心犯錯。老婆子這便去忙活了，沒老婆子看著，那幫小丫頭必又是在偷懶了。”飛步走了。
    待人走遠，趙白玉搖了搖頭，道：“傻妹妹就是心善，就不該理她，讓慶多財多挨幾頓棍子。”
    千衣蝶用力回憶今世親娘的容貌，可到底病傻之前年紀幼小，雖有輪廓並不清晰，心上感傷，輕語：“可憐天下父母心，便是上回當饒了她這一回也沒什麽。說來慶媽雖惡，可比慶多財強得多，知道事情輕重。慶多壽又比他娘強些，曉得分寸利害。”
    這話，趙白玉沒有異議，吩咐花蕊先回花影院，拉上千衣蝶手，帶著她直奔主院。
    趙燕靈剛做完晚課，正在屋裏休息，聽得香茶來報表少爺來了，輕淺淡笑，心想那丫頭果然請救兵回來了。不多時，趙白玉入了屋，給姑姑見禮後搶先開口，先說傻妹妹不合犯傻做錯了事，再說願陪她一起受罰。
    趙燕靈看向蓮嬸，道：“聽聽，這事推的，犯傻兩個字就撇得幹淨。這皮猴子以為他姑姑也犯著傻呢。”
    蓮嬸一聽便知大夫人無意追究，替趙白玉說起好話來。香茶與暖玉皆是機靈人，一旁給蓮嬸幫腔。
    既然心腹人都一般說法，趙燕靈也就不追究了，著侄兒與小九一起抄兩百卷經文，若再敢犯傻胡來，以後不許進宅子。
    趙白玉道：“姑姑，一晚哪能抄那麽多，真要抄起來，別說傻妹妹，侄兒也要抄傻了，要不十天，整整齊齊、淨淨潔潔，兩百卷不打折。”
    趙燕靈道：“經卷上有長有短，姑姑可沒限死非要抄那長的，你明知如此還要拖延，是府城那邊有重事要做了？”
    千衣蝶見大娘心情好轉，忙撲了過去，抱著就叫娘，將與趙老爺進行的那一場預賣生意詳實說了。
    趙燕靈聽著糊塗，著千衣蝶重頭慢說一遭，可依舊是半明不明，不禁皺眉沉思。
    蓮嬸笑道：“表少爺，九小姐犯傻，你不說攔著還幫著鬧，這下可好，白送銀子給舅老爺。”
    暖玉道：“何止是送銀子，最後必是連鋪子也要抵了。”
    香茶輕語：“九小姐今回是傻得厲害，大夫人，奴婢求個情，就別罰九小姐了，再罰，這腦子就更傻了。”
    趙燕靈道：“你這丫頭就是心善，她傻？你們三個合成一個人也能給她賣了。這估價預賣一法聽著極傻，卻是極有玄機，什麽你低我賺、你高我賠，前提都是要能將線價壓到一定程度。壓價豈是那麽容易的，何況馬家必會抬價。魚在水裏遊就當是一盤菜了，饒是大哥如此精明之人也讓傻小九給繞糊塗了。隻不過啊，小九到底打得是什麽心思，我還真是想不出來。要多想想。白玉，你呢？”
    自打聽到這生意法後，趙白玉就在思索，直到現在總算是小有所得，聞問就將心思說出。
    他心中所想與姑姑差不多，一月之內要想囤十萬包線，這動靜絕瞞不了人，再加上馬家抬價為難，盡管不知其中究竟，可精明商客們還是會抱團跟風一起囤，偏是隻有趙老爺一個是必須要買，否則到了月末，千衣蝶必會以十萬包壓人，到時哪裏會有線給，趙家隻能血賠銀子。若是月內狠心抬價收，一旦高過估價，趙老爺那就是要愁苦了。
    侄子所思，趙燕靈深為認同。
    要知趙老爺現下要想穩賺不虧便不能盯著百木聚，是就勢順著馬家抬價，等到水路線到，拋線壓價，將大半線全扔到馬家手中，單這筆銀子就是倍利有餘，餘下的線就是白送給千衣蝶也是不虧。
    到了月末，反手低價接回馬家的拋線，有多少是多少，賭一賭百木聚有沒有足夠銀子接。隻是這麽一來，趙老爺就是按著千小九的心思忙活，哪裏還可能占到千小九的便宜，等同於小九用馬家的銀子雇了趙家老爺來收拾馬家，順道還能得些大便宜，想不愁惱都不成。
    再想一轉，趙燕靈不禁道：“這事繞的， 天大傻主意，配上一月時限便成了神仙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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