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白玉自問他能想到的事，姑姑定然早就想到，再一次用神思索起來。
    千衣蝶不追問，心上自思瓜子鋪與時疫流民的事。
    過得一會，趙白玉心神回還，問道：“傻妹妹，七月那會說的預賣用意，這下該全了吧？”
    千衣蝶道：“差不多了，可都是次要的，主要用意還是沒猜著。白玉，你說，那暗商手裏到底會有多少棉？”
    趙白玉道：“隻有天曉得，我想他有相當可能就是主做棉花買賣的巨商。眼下新棉將收，或許這就是他會途經東寧的原因。”
    千衣蝶深有同感，不再繼續這個話題，給眾人唱起幾百年後的歌曲來，有雅致的，也有通俗的，尤其是那首回娘家，差點就令趙白玉笑岔氣。
    回到天華縣，趙白玉帶著人去見了姑姑。趙燕靈聽完老胡回話便是皺眉細思。
    趙白玉與千衣蝶不敢打攪她想事，各找經書翻看，拿裏麵的典故鬥嘴耍。好比佛祖割肉飼鷹，瘋少爺說佛祖慈悲，舍己度化萬物；傻小姐說佛經瞎掰，既然要度鷹救兔就該讓鷹吃草才對，難不成佛祖遇上的兔子不該被吃，遇不上佛祖的兔子就該死？
    老胡在一旁聽得直眨眼，深覺九小姐是以傻話使蠻，虧得是表少爺心思敏捷能對付，換了是他，半句話也辯不了。
    過得一會，趙燕靈結束思索，板起臉，訓責鬥嘴兩人不敬佛祖，皆是該罰。
    趙白玉被姑姑訓慣了的，半點不在乎，樂嗬嗬地道：“姑姑，罰便罰吧，隻是到底是侄兒說得對吧？”
    趙燕靈微微一笑，伸指對著傻姑娘點了點。
    趙白玉納悶了，傻妹妹有理？沒道理啊。
    千衣蝶笑盈盈，抱著大娘叫親娘。
    趙燕靈推開傻小姐，道：“這故事是勸導世人向善修佛的，用意極好卻是失於牽強，以至錯漏百出。小九說得好，佛家四大皆空，能修成佛祖了，自然是空到不能再空，這心裏都是萬物一空了，鷹與兔有什麽區別，鷹吃兔與兔吃草又有什麽區別？有了區別，那還叫空？不讓鷹吃肉，難道就見著草被兔子吃？救兔不救草，這哪裏又是佛家的度化萬物。”
    趙白玉無語以對，回道：“知道的是大娘與小九，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親母女，堵人法一般無二。”
    趙燕靈道：“少裝正經，你個皮猴子要是敬佛的，哪還會拿佛祖與人耍。囤線的事到此算結了，有那暗商在，大哥勢必收不到多少線了，小九這邊，線用的是趙家預賣線不提，其它的必是要用存料拖到月末了，將現銀積存以備萬一。”
    她那話頭到此暫斷，手中撥弄起珠串，再一次思量起千衣蝶一心要做這樁怪買賣的真正心思。
    聽著大夫人一口道中傻小姐算計，老胡心裏不禁感歎九小姐做生意時的精明狠斷和大夫人還真是像如母女。
    趙白玉樂嗬嗬，給傻妹妹豎了豎大拇指，以示他先前猜得沒錯，姑姑就是比老爹強上七分。大娘當前，千衣蝶自不會傻到和瘋少爺用大娘鬥嘴耍，笑盈盈回個大拇指，以示大娘在算計上確是要勝過趙老爺。
    過得一會，趙燕靈結束思量，接著先前話繼續說囤線買賣上的事。
    現下離雙方約定的買賣時限不足半月，百木聚有足夠銀子應變，而趙家沒線可賣，按約定，保線罰沒，所缺線量以預囤十萬包減去百木聚已用線量為準；要是現在主動毀約，保線一樣是要罰沒，可所缺線量是按百木聚大半月來累計用線來算。
    哪一個對趙家有利，全看百木聚用了多少線，如今兩萬包差些，就算兩萬包吧，缺線照此加五成也不過就是三萬包。為此，在趙燕靈算來，趙老爺那必是要提前毀約了。百木聚已用線要按三兩三一包交付，按現時二兩三四的價來算是賠得厲害，可最多也就是抵掉趙家賠銀，根本不用掏銀子。
    屋中老胡、香茶諸人於心內一算計，發現果如大夫人所說，兩萬包用線按三兩三來算，舅老爺當得銀六萬六千兩，而舅老爺毀約百木聚而來的三萬包賠銀按二兩三四來算，當在七萬兩上下，恰正是百木聚所得稍大於支出，最壞情況也不過是收支相抵，根本不用掏現銀。
    趙燕靈又道：“趙家真正虧的是那兩萬包保線，可當時收價也就一兩八多些，合計四萬兩不到，趙家拋線賺來的銀子比這多得多，並不虧，但以生意經算，趙老爺這回是徹底敗給傻小九了。以存料拖時積銀，小九，這下你月前出怪法的隱意該全了吧？”
    趙白玉搶先道：“侄兒問過，傻妹妹說等事了之後再說。姑姑，不是侄兒催，加上今月所得，超出九千兩多多，您是不是該找趙老爺談談心了？”
    “你的事你急，姑姑急什麽？況且這一天沒到期限就會有意外，等著吧，說不準你大哥又送來五六萬包，到時你就等著欠銀子抵鋪子吧。”
    趙白玉喔了一聲，偏轉頭道：“傻妹妹，你覺著趙老爺幾天之內會毀約？”
    千衣蝶豎起四根指頭，回道：“你呢？”
    趙白玉將手比個六，晃了晃。
    他有這算計，是杭州那邊要有消息，定會是像先前一般經由水路星夜運來，眼下離九月還有十三天，趙老爺那等得起五六天。況且那暗商隻是要托著價，不會抬價收，其他商客本小線少，就算想抬價也抬不起來。
    放下手，趙白玉忽地想起一事，問道：“姑姑，你覺著那暗商是心有所謀，還是湊巧撞上？”
    趙燕靈道：“聰明人問笨話，必是湊巧撞上，於是心有所謀，借勢而為。不過他之所謀必是極大的，不在咱們這些小門小戶身上，沒必要追根問底，隨他去吧。白玉，馬家那邊有什麽新折騰？單是馬家，有些事他便是想做也沒臉皮明著做，多少也有個底限，多了史家便不一樣了。若是人手不夠，姑姑這給你尋些可靠的。”
    趙白玉謝了姑姑，其後將馬家聲東擊西、夜探作坊種種事一一詳說。及至趙白玉說完，千衣蝶接話補充得與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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