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燕靈本是要板臉教訓衝犯聖賢的皮猴子，卻是話到嘴邊就先忍不住笑了。
    姑姑沒訓人，趙白玉安心了，躲了傻妹妹的追擊，自窗前桌上挑了兩本經書，遞給姑姑，若姑姑首肯，後加的一百卷抄經就以這套經卷為本了。
    趙燕靈接過經書，放到一邊，笑訓：“瘋瘋傻傻，正經不了三句話，一大早跑來閑扯，我看你們兩個是閑得慌。這病好治，隨我去念經吧，多些人念，這時疫或許就能快些過去。”
    千衣蝶大驚，扭頭就跑出屋了。
    趙白玉道：“姑姑真會嚇人，侄兒還要去府城，這便回去準備。對了，傻妹妹那瓜子作坊的主意，姑姑有沒有心思做個二東家？”
    “這話轉得生硬，藏著心思呢，說完。”
    “都是瞞不過姑姑，這事吧，傻妹妹不好出麵，侄兒也沒法當個掌櫃，想向姑姑討個人。”
    “是福運那小子吧？那小子比他爹年輕時又要機靈幾分，這些年在農莊上也頗有了些曆練，是個能大用的。這麽著吧，若事能成，福運就抵瓜子作坊兩成的本吧。”
    趙白玉不由得失聲驚呼，一個人手抵換兩成本，這要是答應了，傻妹妹真能謀殺親夫了。然而任趙白玉如何磨纏，趙燕靈就是不鬆口，一句話，忠心精幹的人手值這個價，小生意上，你便是要人，她也舍不得大材小用。
    一來二去，趙白玉沒咒念，隻得告辭離屋，一路回到花影院，尋傻妹妹商議，卻是沒見著千衣蝶，隻見著賈百合用蛋黃逗虎妞玩。趙白玉心下一想，猜到千衣蝶去向，轉身出院，繞到小廚房，將躲在窗邊盯著伍廚娘看的千衣蝶拖回花影院。
    吃完商量完，趙白玉著人備車，帶著千、賈二女並花正回返東寧府，一路來到府城外。
    羅捕頭正在城門外的路道邊四下打轉，見著百木聚的雙馬大車過來，立知是趙白玉回來了，忙上前攔車。車夫是認得羅捕頭的，急拉馬停車。羅捕頭探頭入簾，見千衣蝶也在，知她主意極多，麵色安定不少，將天大禍事扼要說了一遭，說完匆匆離去。
    趙白玉皺眉不語，心內尋思此等事就不是撕破臉皮了，是你死我活，馬趙兩家雖不對付，可並沒有血海深仇，做下此等絕戶事不僅是不明智，也是不給自己留後路，生意上的小怨小仇，沒必要才對。
    千衣蝶亦是深為不解，但事情畢竟是真個發生的了，想裝傻都不成，便道：“這世道好人就是吃虧，不過其中頗有些蹊蹺，聽羅大哥的意思，那混混說是替東家首告，可馬家似乎不知情。當然也有可能是裝的，要撇清。”
    “知道傻妹妹心裏想什麽，不準，那等絕戶事便是想也不準。”
    “沒後悔啦，就是想著世間怎麽真有人能惡毒至此。公君，這可是滅族大罪，該怎麽應對？”
    “不難應對，老酒當日所說的致命死處，咱們看著皆有，可都是有分說之處，來曆明白，隻要稍稍一審就會是水落石出。方府尊心裏清楚得很，應下首告不過是要借難得的好機會大薅羊毛罷了，不然此等重案，你以為羅大哥會有時間來通知我們？方府尊是成心壓著那混混，故意讓消息泄露，好讓各家有時間掂量一下該送多少銀子。”
    “我信你，可此事在明麵上到底是極重的，方府尊這一回絕不會是小吃一口就罷休的。”
    趙白玉笑語：“那是你對咱們方府尊了解不多，咱們這位府尊出名的薅羊毛不殺羊，就別說此事事關他的前程了，包管五千兩就可以平下此事，隻不過方府尊留給我們的時間有限。”
    千衣蝶會意叫喝：“車夫，不進城了，去城外作坊。要快。”
    車夫應聲趕車，一路塵土飛揚，停在城外百木聚作坊外邊。趙白玉先行下車，接下千衣蝶與賈百合，飛步入莊。
    莊裏邊正在慶賀昨晚的大獲全勝，地上坐了五六十的賊人，手腳綁得結實，無一不是麵青鼻腫，其中有史家混混，也有麵生人。林伯正揪著一個府城混混噴口水，見二少爺回來了，扔下人，欲要誇說，卻見二少爺眉頭深皺，心知有怪，便咽回嘴中話。
    趙白玉轉頭看了看，道：“林伯，有沒有派人去衙門報說抓到賊了？”
    林伯回道：“昨晚亂打了一通，今早才收拾停當，怎麽處置，老漢與賈老弟不敢自作主張，等二少爺回來。”
    趙白玉道：“不必上報官府了。事情有變，林伯，將飛狐大哥，老酒與賈伯都找來。傻妹妹，我去府城找小何與天嶺過來，順道知會爹一聲，這裏的事你作主。”
    千衣蝶應下，趙白玉轉身離去。賈百合入莊尋人。
    不一會，飛狐、梁九德與賈老爹來到，林伯吩咐莊上人將俘虜們都拖到莊外去，自與小兒子林更生坐到一邊。聽完千衣蝶所說，林伯恨罵，老酒搖頭，飛狐冷笑，賈老爹歎氣。林更生天性憨厚，極少發脾氣，可一發脾氣便是九牛拉不回，拿上棍子就要去衝史家大門。
    小姐沒有吩咐就是不能去回史家鬧，花正花強哪會眼看著林更生魯莽衝動，飛步追上，將林更生拉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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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衣蝶道：“咱們這回是將馬家史家逼急了，這才弄出絕戶計來。更生，這事氣人不假，可打人沒用，反會將事情弄得更糟。坐下。”
    林伯起身狠踢了兒子一腳。林更生一向怕老爹的，帶著滿心不甘，委屈坐下。
    賈老爹道：“這計毒啊，都是老漢的不是，明知那死丫頭衝了關卡還帶著她來莊上住，成了他人口實，不能連累了趙家，這事我頂了。”
    千衣蝶道：“賈伯，不是你一家的事，你攬下沒用，我也不會讓你攬，小百合是不該衝關卡，可她是怕爹被關進了牢獄，你那傷需要靜養才能好，牢裏哪可能靜養，她不搶人就不是你閨女了。老酒與飛狐大哥也是，你們都是好人家，皆是因著時疫才陷在東寧府，是我的事拖累了你們才對。”
    梁九德道：“見外話，丫頭，沒你與二少爺搭救，老酒早就是水鬼了。且此計雖毒可放在趙家身上實成不了，成不了，又哪有什麽拖累。”
    千衣蝶道：“不是說那個啦，是說要拖累你們一起打官司了，白玉和我說過，好人家一般不願上公堂的。”
    聽著略有加重的好人家，梁九德恍然千衣蝶實是擔憂他那老太監身份泄露遭人恥笑，心內親切越添，笑語：“原來丫頭沒說見外話，是在說傻話，我一個老京師，一二品的大官都是常有見到，何況四五品。區區一個知府，老京師就沒一個正眼瞧的。丫頭，與老酒說實話，心裏有沒有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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