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府尊瞄了銀票一眼，麵現笑意。一旁老仆富安會意，上前接過收好。
    方府尊端起茶盞品了品，放下盞，做話說道：“趙家世居東寧，一向造福鄉裏，本府絕不信那等奸小誣陷，可此事至重，若本府不理，他要是上告，依大吳律，便是本府也要掉腦袋。”
    趙白玉接著話頭回道：“大人說得是，此等奸小最是可恨，絕不可輕易放過，定要察清實斷，讓他明了皇法重威方是正道。治下求請大人升堂審斷，當麵對質，還趙家一個清白。”
    方府尊擺手道：“賢侄的心情，本府明白，隻是首告一事非比尋常，且多有牽涉，豈可等閑處斷，便是收拿一幹人等也是需要些時間。”
    趙白玉心道有這口風就是銀票管用但還不夠，再行奉上銀票，道：“大人，趙家世居東寧，耕讀傳家，祖上有幸金榜題名，常感天子厚恩，恨不能以死報效，豈會有那不臣二心。今日慘遭賊人誣陷，家父心痛成疾，臥床不起，坊間由是私語沸騰，有道是三人成虎，何況滿城，求請大人開恩。兼且目下流民大聚，若被那有心人借我趙家生亂禍害百姓，趙家縱是萬死也難辭其疚。”
    老仆富安再替主人接過銀票。
    方府尊笑容更親，道：“賢侄說得有理，聖上有旨，一應事務以安撫流民鎮定民心為重，對於那等有意擾亂民心之人，世伯絕不放過。隻是這便是世伯兩難之處，眼下流民大聚，民心不穩，府衙人手本就缺員甚眾，單是安撫流民一事上就是捉襟見肘。這等案子明顯是挾怨報複，賢侄不必憂心，世伯自會行文上官分辯，等到察證明白，便行審斷。”
    此等隱著心思的正經官腔，千衣蝶前生那會在電視劇裏看得太多，一聽便知其意，心中感歎方大官果然是油滑有一套，深通後世利益最大化的精髓，幸是此行早有準備，不然百木聚這三月就是白忙一場。
    本府變為世伯，趙白玉知機再奉上一千兩，道：“有世伯為趙家作主，小侄心下方安。世伯的難處小侄明白，更替世伯常懷憂心，這不，三請五請，終是說通了姑姑，將千家寶貝傻姑娘給請了來，給世伯分憂。”
    此語正中方府尊心中愁思，忙道：“這話如何說？”
    趙白玉道：“不敢相瞞世伯，我這表妹實是小侄未過門的妻室，是胎裏病不假，可也因此得到上天垂憐，能在夢中與神仙們往來。”
    神棍扶乩起符之類的騙財案子，方府尊生平斷過不下百數，最知無一是真，霎時失望滿心，道：“你有意娶傻姑娘為妻之事，世伯聽府中人說起過，實是胡鬧。賢侄，你是讀聖賢書的，豈不聞子不語怪力亂神？”
    趙白玉正色，急聲說道：“世伯，慎言，當今天子可也是天生龍種。”
    方府尊心上一震，急道：“賢侄說得是，世伯就是隨口一說。”說罷扭頭，不悅喝道：“富安，怎麽還沒人送茶來？這等偷懶，個個該打。”
    那老仆會意，應聲出去了。
    千衣蝶麵上正經嚴肅，肚裏笑到抽筋，真要懟起來，油滑方大官根本就不是瘋少爺的對手。
    趙白玉又道：“世伯，不是小侄怪言瘋語，實是極有靈驗。我這表妹本是十成傻，正是得了神仙點化才有了三分醒，傻語傻行中別有天地玄機。”
    雖是他一派真誠，可方府尊哪是你說說就會信的，撫須問道：“既是神仙點化，為何隻是醒了三分？”
    趙白玉歎道：“這便是天地造化所在，我這傻妹妹漫天神佛不拜，偏是拜了一個豬精師傅，就是那豬八戒。笨師傅收傻徒弟，隻能是三分醒了。”
    方府尊想忍沒忍住，笑出聲來，滿心稀罕之餘反倒信了三分。
    沒聽得方府尊訓斥，趙白玉便知他有些信了，心上暗喜，接著道：“那佛豬本是上界神仙投胎下界，與天上神仙多有交情，神仙們憐他收徒不易，費了萬千法力才讓傻妹妹學會了一手神乩。這乩不同於世間一般扶乩，生死不乩，福祿不乩，前生後世不乩，邪心惡念不乩，專一為有緣人排憂解難。且是詳法，非是那神婆裝神弄鬼胡寫三五字就索人錢財。”
    方府尊聽得詳法，心下亂跳，信到六分，問道：“賢侄帶她來，莫非就是想看看她與世伯有緣無緣？”
    忽悠關鍵點來到。
    趙白玉神色越為正經，道：“是也不是。天下間唯有一人與傻妹妹有緣，便是小侄，然縱是小侄也無法令傻妹妹就事神乩，須得先行哄順，待她開心才能如願。這些天來，小侄心感世伯為流民一事勞神便前往天華，費了萬千心神才將傻妹妹哄開心了，如願得到一份神乩，其中要旨名為善緣大會。小侄整理謄錄後不敢私藏，特來送與世伯觀閱。”說著自千衣蝶隨身小包取出善緣大會文卷，雙手奉上。
    方府尊接過打開，略略看了兩頁，不禁笑出聲來，心想天大傻主意，看了三張，詫異滿臉，翻得十多張，心中隻有一個念頭，這等主意確是隻有神仙方可指點出來。翻到最後一張，方府尊來回翻看三次方確定沒有了，急切地道：“賢侄，如何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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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白玉歎道：“神乩盡在此了，卻是斷而未完。傻妹妹一向就愛用身邊的花正花強花蕊，昨天神乩之時聽得讓史家將人綁走一個，立時扔下筆跑了，小侄隻能跟去天華縣，忙活大半天才將賊人抓到，可新任梅縣尊行步有規，見事涉府城史家，便將案子暫斷，行文世伯。賊人無事，傻妹妹便是繃著臉兒不開心，任小侄怎麽哄也是無用。”
    方府尊看得一半正是心癢，正要再說，門外轉來一人，微微欠身行禮。是府衙刑名尤師爺。方府尊心知必有要事，移步出屋，挪到遠處。老仆富安隨之入屋，送上茶水糕點，隨後退出。
    千衣蝶眼望外麵，口中打趣瘋少爺在胡扯的修為上大有長進，就比她差了那麽一點點。
    “全是傻妹妹教導有方。越是當官的，心裏越信神佛，有些事安在神佛身上，便會是事半功倍。”
    “聰明，不枉本小姐決定做趙家二少奶奶。下麵就看本小姐的表演了。”
    “這話哥哥愛聽，可別過火了啊。”
    “亂擔心，本小姐打小練的本事，別說人，神仙也看不出破綻。白玉，那人是誰？”
    “本府刑名師爺，姓尤，就是收馬家銀子的那個。瞧他神色頗有些焦慮，多半是流民之事有了變化。”
    “走運，這就叫天助我也。”
    趙白玉笑著點點頭，靜等方府尊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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