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老胡騎驢來到城外作坊，等到趙白玉前來，說了大夫人交待的話，就中少不得訓兩句皮猴子不知禮數，可最後還是同意千衣蝶留住府城些天，但必須是要住在趙家。趙白玉放下心，轉身去找千衣蝶，繞了一轉，在辣椒安頓處尋到人。
    千衣蝶正與賈百合大說辣椒水與辣椒粉用起來隻比石灰粉還要好，且不會傷殘人。賈百合聽得心癢無比，恨不能那八株花兒立時結出萬千椒果，好磨粉備用。趙白玉哪裏肯信。千衣蝶二話不說，摘下一個椒果，剁碎和水，稍取一滴，輕輕抹在相夫眼角。趙白玉霎時灼燒流淚。
    千衣蝶給趙白玉洗臉，笑語：“這回相信了吧？我告訴你，特配辣椒水，一流高手也頂不住。”
    趙白玉道：“那要多配幾瓶才行。傻妹妹，昨晚有個事忘了問你。這東西要怎麽種？幾時播種？喜雨喜旱？喜陰喜陽？怎麽施肥？”
    千衣蝶傻怔了。
    辣椒怎麽吃，她記得極多，具體怎麽種，前生體科生的她，半點不清楚！
    思了又思，想了又想，再望望周遭一溜兒的期盼目光，不知道三字，千衣蝶哪裏還說得出口，雙手叉腰，嬌喝：“笨的，不知道我是傻子嘛？這番國的怪東西，我能記得它怎麽吃就不錯了，要求別太高。反正是種花籽，反正種上三五月就能結果，尋個老農來照料，有花籽就種，有個一年時間就能摸出個大概了。”
    趙白玉道：“行啦，別死撐了。哥哥我不是神仙，可有法解決這一難題。找你也是有這事在內。”
    難事得解，千衣蝶喜出望外，捧著趙白玉腦袋重重親了一下。
    趙白玉心裏樂，麵上嚴肅，道：“又犯傻，也不怕嚇著百合。我昨晚想到一事，那位施大人留下一本育花劄記，裏麵必有種育之法。後幾任府尊都是不喜歡花的，這劄記必然不會被他們帶走，多半是扔在府衙哪處，府中文吏多是本府人，讓羅大哥代為探問一下該就能找著。”
    千衣蝶道：“是個好主意，隻是好幾任了，那書怕是早丟失了。”
    “又犯傻，為官一任你以為是那孩童長成？東寧府曆任府尊上，短的三五月就走人了，像方府尊這般一窩就是五年的，少之又少。”
    “也是。那就交給你辦了。白玉，還有什麽事？”
    “還能是什麽事，今個方府尊斷完天華案後就是聚集大戶商議善緣大會了，這出一千兩也是出，出一萬兩也是出，要是隻是方府尊有意思，大戶們也就會是兜個底的捐錢捐糧。有了他們的兜底，餘下的，單是趙家馬家就能撐持下來，但能多一些總歸不是壞處。”
    千衣蝶道：“有些事現在即便說得再清楚，他們也是不會懂，又是心無所急，最後隻能是說了也是白說。說動方大官要的就是他們兜個底便好，不然哪還有本姑娘占便宜的餘地。等到他們明白大有便宜可占的時候，不用你說也會動起心思。白玉，眾口同聲就沒法折騰人了，是不是？即使你能說得清楚也不準說。”
    趙白玉深有同感。
    半個時辰後，羅捕頭來到莊上，有請趙家二少爺前往福蘊樓。方府尊要在那請府中大戶們吃頓豐盛早點。千衣蝶將賈百合還給賈老爹，伴著趙白玉來到府城。福蘊樓今個不做生意，樓上樓下滿滿當當，但凡府中排得上號的人家都有一座。
    及至該到的盡都到了，方府尊自雅間行出，坐入首位，一通官腔後將官辦善緣大會一事說了。
    府城鄉紳大戶早在昨天就都得了衙差知會，哪有有敢不給府尊麵子，卻如趙白玉所料，覺著善緣大會就是一場瞎胡鬧，皆無意擔責做主辦，皆以自家身家為本底，估摸著方府尊心思出價，兜個底，能讓大會辦起來有個交待就得。
    千衣蝶是府城人盡皆知的傻姑娘，大庭廣眾之下實不好主動開腔，便暗暗在趙白玉腿上扭了下。
    趙白玉心領神會，起身道：“各位叔伯，此事是小侄首倡，其中玄機難以盡言，隻一條，絕不會讓各位叔伯白忙一場，先前所說的各項事宜願分與各位叔伯分辦，若有叔伯願以銀錢包下其中部分，小侄也樂意相讓。眼下時間緊迫，受難百姓日多一日，無法拖慢，各位叔伯若有意便說。”
    眾鄉紳大戶隻是個笑，皆在心裏暗道你個小子毛都沒長齊就來哄人耍，你趙家被方府尊借著逆案首告一事逮個正著，不得不散財，休想我上當卷進去當墊背。
    場麵有些冷，方府尊看向趙老爺。
    趙老爺會意，起身道：“此事是小兒發起，各位有力出力，盡心便好，其餘，我趙家一力承當。”
    單是趙家多少差了些，尤師爺給馬老爺使了個眼色。
    馬老爺忙站了起來，道：“府尊上憂天子之憂，下思百姓之苦，殫精竭慮、宵衣旰食，治下無比欽敬，東寧能得大人守牧，實是我等福祉，我等治下願與趙家同為主辦，全力相助大會。”
    一眾鄉紳大戶笑得更樂了，越發肯定馬趙兩家是被方府尊狠狠收拾了。
    然而馬原良馬老爺的馬屁拍得實在太大太響，礙於方府尊的麵子，鄉紳大戶實不好不給馬老爺一點“鼓勵”，一陣交頭結耳後每家又添加了些，可對於千衣蝶計劃中的那些場所搭造與拆卸之類，一概當沒聽到過。
    趙馬兩家在東寧府富戶中皆是前五之列，方府尊是有趙馬兩家出力就夠，對額外多出的大筆錢糧已是滿意，擺手示意眾人安靜，道：“有道是人多權分事難專，此事就交由趙老爺主責，馬老爺輔助。承蒙各位前來，慷慨義助，本府在此替受難百姓敬各位一杯。”
    眾大戶一聽就知正事了了，忙起身舉杯。吃完早點，賓主各自滿足，大戶們各自回家準備應承下的錢糧，及人手、木料、鐵料、器具等。
    千衣蝶、趙白玉與趙老爺沒有走，轉身進了福蘊樓名為淡竹的雅間，間內別有一桌小宴。方府尊正坐主位，師爺陪同，一旁立著羅捕頭。見人來，方府尊示意坐。三人行禮坐入椅中。師爺放下手中補足的善緣大會文卷，抽出其中一張。趙老爺哪裏會明白，轉手推給兒子。
    趙白玉見是“以食聚民”章中的就中取事一節，便道：“此是神乩，該是傻妹妹分說才最為妥當。”轉手推給千衣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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