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趙白玉不明白，是知道千衣蝶比他還愛鬧騰，哪舍得她幹坐閑悶。
    千衣蝶拿過紙，甜笑道：“師爺學識過人，當知商鞅立木的典故。此事大吳頭一遭，雖說流民因官府之名群聚，可心裏不可能完全安定，要想大會在最短時間內有大熱鬧，令所有人都搶著參與，就要有些非常之法，所以第一場就要由咱們安排的人手來消疑並熱場。接下來的活動，盡管皆是分門別類各有多場，可到底名額皆為有限，師爺覺著會不會有人威嚇流民，好獨占便宜？若是會有，他們會是哪類人？我師傅最是心善，最看不得那些借危難行惡事、欺良善的敗類，就讓他們在牢裏安生過些時日好了。沒了那些人，就算流民之間有所動蕩也不會糟到令局勢失去控製。”
    尤師爺道：“妙。”
    方府尊叫過羅捕頭，撫須沉聲：“前些天，那些借機鬧事的，劫奪的，哄搶的，你可都記得？”
    羅捕頭道：“大人放心，那些惡胚便是燒成灰，小的也認得。”
    尤師爺又道：“妙是妙，隻是怎麽才能讓那些惡賊拿到咱們想要的懲治彩鬮？做得明顯，隻會弄巧成拙。”
    千衣蝶道：“這事上神仙早有考慮，羅捕頭，本府賭場不少，其中哪家耍老千最為厲害？”
    羅捕頭道：“還能是誰，史家。”
    方府尊板臉訓道：“蠢鈍，這是在問你麽？立刻去將史大虎提來。”
    羅捕頭恍然，應命離去，過得一會，帶著史大虎回來。
    史大虎昨天與今早皆是挨了重重板子，走路瘸拐，入屋便跪，直呼冤枉。
    尤師爺與史家暗通聲氣，算是一夥人，見他不知情不識趣，心怕東翁怒惱，便作色怒哼：“冤枉？天華綁人案不是你找人做的？王半瞎不是你那賭場中人？若非府尊大人清正，謀逆誣陷一事便可誅你滿門。”
    史大虎雖不知尤師爺的意思，但心上清醒了，再不敢喊冤，委屈說道：“府尊明察秋毫，小民身受活命之恩，必將牛馬以報。”
    尤師爺心想還不算笨，將話進入正題，說道：“不用變牛做馬，眼下就有一個機會讓你贖罪。你那賭場裏誰人作假最為高明？”
    史大虎老實回道：“好手盡有，其中以小民最是行家裏手，就是做了東家後愛惜名聲，等閑不與賭客們賭了。”
    千衣蝶道：“虧你也知道愛惜名聲，這裏有五個鬮兒，你先拆開來看看，然後你自行暗做記號，接下來我打亂你分發，三次為限，隻要次次都是府尊拿到最好的，你那指使人夜闖民宅盜搶木器圖的事，我便讓白玉哥哥放過你一遭。”
    少了這一樁罪名，牢獄之災便可減輕許多，史大虎眼前一亮，滿懷期盼地看向方府尊。
    案斷之事，休說千衣蝶一個女人家，便是尤師爺也做不得實數，唯有府城正堂方大人說了才算數。
    方府尊將手撫須，微微頷首。
    史大虎大喜過望，自地上起身，拆開五個鬮看了看後重新折起來。為防史大虎偷瞧，千衣蝶拿了五鬮，藏在身後，一番打亂交換後放到桌上。史大虎隨手拿起一個，雙手奉到方府尊麵前。羅捕頭替方府尊打開，咧嘴樂了。不得不說史大虎還真有些本事，是那一等紅彩三千兩。一連三遭，半點差錯也無。千衣蝶再讓史大虎當著眾人麵試那調換。又是五遭，一樣毫無差錯，且無人能看出史大虎做了什麽手腳。
    方府尊極為滿意，吩咐羅捕頭押人回去，接著商議事，將近正午方散。
    出得福蘊樓，趙老爺自回家安排，千趙二人帶著羅捕頭前往府城西南，那裏極多荒地，地勢也較平坦，最為適宜辦大會。午後，材料入場，開始搭建大會場地，不求精，隻求快。人手事上，除去各家派來的人手，府衙張榜公示全城，凡流民中會手藝的、有力氣的，無分男女，都可以去城西南官辦善緣大會尋事做，一天三頓，別有工錢。
    如此一來，大會開辦之前就先將流民分走一部分，既是公辦做工，衙門自然要登記造冊以便發放工錢，就中取事便能得到極多有用消息。
    府傳縣、縣傳村，在趙馬兩家安排的有心人推動下，不過兩天時光，東寧府縣流民皆知方府尊心憂百姓危難，可皇令不至無法擅開府庫，便聯合府中大戶辦了一個善緣大會，借熱鬧賑濟百姓，且不止是吃食，各個熱鬧上皆有誘人彩頭可拿。
    流民一路彷徨，缺吃少穿，聽得有此好事且是府尊一力主辦，個個開心，帶著些許狐疑，相伴來到東寧府，及至見到先到的人有粥吃有活做，那窩棚也是一溜排地搭，再無疑慮，或留下尋找做活的機會，或回返去帶家人前來。
    城門上，千衣蝶自往來人群上收回目光，叫了趙白玉，一道翻看那本流民人口初次統計薄。
    內裏人數實是帶著猜估的大致數目。
    之所以能這般快就有了人口統計薄，是千衣蝶那登記造冊安排活的法子起了大用，流民大多是一村齊逃，拖家帶口，隻要有一個備了案，他所在鄉村的人數就能粗估了，目下約有一萬三千人。鬆安府那邊的流民已過了靖江府地界，其中大半會來東寧府，靖江府那邊不知確數，但不少於一萬是可以肯定的。滿打滿算，東寧府最終的流民人數大致會是四萬人上下，九月一過天氣轉涼，水汛也退，因暑熱水毒而來的時疫便該是自散了，為此隻要東寧府城能拖到月末，民心自安。
    四萬人多是多了些，可也就是後世三四場熱鬧足球賽的觀眾人數，相比之下，千衣蝶也就不是很在意了，問起自家的種花地。趙白玉正要說這事，樂嗬嗬，將手入懷，取出一張田契，用力晃了晃。
    說來也巧，城北那邊有一大田莊，八九百畝地，地主是外府一個大商，前些月，那地主販私鹽時給抓個正著，單是親身押著的就是兩大船，官府行文抄家，直到前些天才清抄幹淨，上官將田契地契交由東寧府官斷發賣，公文昨個送到。
    這是難得的大油水，府中大戶個個眼紅，方府尊親屬也頗有所意，好在方府尊深明想讓人辦事就要給甜頭的道理，便讓老仆富安先一步知會了趙白玉。趙白玉不貪心，避著上田，買下連著的三十畝中田與八十畝下田。比千衣蝶想要的少了些，可種花綽綽有餘。千衣蝶雖是想種它個萬千畝花田，可哪裏有那麽多種子，百多畝田正可做第一期育種田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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