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裹著濃霧漫過殘碑時，楚雲袖口的饕餮紋突然發燙。
    他抬手按住董雪正要觸碰碑文的指尖，三道暗紅燈籠從地底浮出，燈籠骨架上掛著的招魂鈴震得湛風手中燒雞差點落地。
    "跟著鈴音走。"楚雲將弑神槍縮成三寸長的發簪別在董雪鬢邊，冰涼的金屬擦過她耳垂時，雪魄釵發出微不可察的嗡鳴。
    黑市入口在燈籠爆開的磷火中顯現。
    腐爛的沉香木牌坊上懸著九十九盞人皮燈籠，攤主們臉上罩著刻有禁言咒的青銅麵具，叫賣聲卻此起彼伏地撞進耳膜。
    楚雲嗅到空氣裏漂浮的魔血味道——至少有三個魔修正混在人群裏。
    "八百靈石？
    你怎麽不去搶！"湛風突然拔高的嗓音引得周圍人側目。
    他正瞪著眼看某個攤位上的青銅羅盤，那物件表麵浮動的饕餮紋與楚雲袖口印記完全吻合。
    攤主枯枝般的手指敲了敲壓在羅盤下的骨片，"玄天城挖出來的貨，二十年前被魔氣浸透時，這羅盤可是吸幹了三個元嬰修士的血。"
    楚雲用弑神槍挑開骨片。
    鏽蝕的羅盤背麵果然嵌著半枚星紋，與他掌心殘卷的缺口紋路重疊時，蟄伏在經脈裏的係統突然震動：【檢測到魔淵坐標，兌換需消耗3000煞氣值】
    "三百靈石。"楚雲將錢袋拍在案上。
    錢幣撞擊聲讓隔壁攤位正在挑揀符咒的灰袍人頓了頓，兜帽下的陰影裏閃過兩點猩紅。
    攤主喉嚨裏發出砂紙摩擦般的笑聲，青銅麵具上的禁言咒裂開細縫："小友可知為何黑市入口要掛招魂鈴？"他忽然掀開罩著攤位的黑布，露出底下層層疊疊的幹枯手掌，"上個月出價五百的客人，現在正替老夫托著貨架呢。"
    董雪腰間的冰凰佩突然迸發寒氣，她按住楚雲手腕的瞬間，灰袍人袖中甩出的鎖鏈已經纏上青銅羅盤。
    楚雲反手將弑神槍恢複原形，槍尖挑破鎖鏈時濺起的火星照亮了對方脖頸——那裏紋著七十二魔淵特有的三瞳印記。
    "一千靈石，東西我要了。"灰袍人的聲音像是用碎瓷片刮出來的，他甩出的錢袋砸在案上時，裏麵傳出嬰兒啼哭般的怪響。
    楚雲瞳孔微縮。
    係統正在瘋狂示警，那些"靈石"分明是裹著靈氣的魔胎殘骸。
    他槍柄重重頓地，煞氣震得最近的人皮燈籠劇烈搖晃："這位道友可否驗個貨？"弑神槍突然調轉方向刺向灰袍人咽喉，"畢竟用未足月的血嬰冒充靈石..."
    灰袍人暴退時撞翻了三個攤位，腐爛的沉香木牌坊突然滲出黑血。
    楚雲趁機將羅盤塞進董雪懷中，雪魄釵的留影石精準映出攤主試圖藏進袖口的骨片——那上麵分明刻著與魔淵虛影相同的陣法。
    "骨片加羅盤，五百。"楚雲的弑神槍紮穿案幾，槍身震顫發出的龍吟壓過了四周騷動。
    攤主麵具上的禁言咒徹底崩裂，露出半張被魔氣腐蝕的臉："你怎麽知道..."
    "你托著貨架的左手上，沾著和骨片相同的朱砂。"楚雲指尖抹過槍尖沾染的黑血，那血液遇到殘留的星圖紋路竟開始燃燒，"三天前你剛用這羅盤害過人，現在它渴血渴得快要噬主了吧？"
    攤主突然慘叫起來。
    他袖中滾出七顆布滿血絲的眼球，每顆瞳孔裏都映著羅盤背麵缺失的星紋。
    楚雲抬腳碾碎一顆眼球，爆開的血霧在空中拚出半幅陣法圖："三百靈石，買你這條命。"
    當楚雲握著用血跡補全的陣圖走出黑市時，湛風還在咋舌："師兄怎麽看出那老東西在虛張聲勢？"
    "他每次說"血嬰"這個詞，右手小指都會抽搐。"楚雲將羅盤拋給正在整理鬢發的董雪，她發間弑神槍化成的銀簪突然輕顫，挑落一片沾在她肩頭的猩紅鱗片——來自某個始終尾隨他們的灰袍人。
    董雪正要開口，楚雲忽然按住她後頸將人帶進轉角。
    潮濕的牆麵上睜開無數猩紅眼睛，卻被弑神槍煞氣逼得重新閉合。
    他溫熱的呼吸拂過她凍僵的耳垂："別回頭，有東西從我們出黑市就跟到現在。"
    暗巷盡頭傳來瓷器碎裂的脆響，二十盞人皮燈籠同時熄滅。
    楚雲在絕對黑暗中準確扣住董雪手腕，她聽見青年帶著血腥氣的低笑："抓緊了，這次要借你的冰凰佩一用。"
    雪魄釵的微光映亮楚雲側臉時，董雪發現他唇角新添的傷口正在滲血——那是方才假裝被魔氣反噬時，他故意咬破的。
    董雪指尖的溫度透過袖口滲入皮膚時，楚雲正在觀察羅盤背麵燃燒的血紋。
    那些暗紅紋路在雪魄釵的微光裏扭曲成蛟龍形狀，卻在她突然收緊的指節下驟然凝固。
    "師兄的傷口..."她垂眸盯著楚雲滲血的唇角，冰凰佩的寒氣凝成霜花覆上傷口，"用玄冰鎮著才不會留魔氣。"
    楚雲喉結滾動著咽下腥甜。
    少女溫軟的指腹擦過他下顎時，那些蟄伏在經脈裏的煞氣突然變得滾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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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剛要後退，卻發現董雪發間的弑神槍正發出警告般的蜂鳴——七步外的陰影裏，有人用魔血畫出了鎖魂陣。
    "當心！"湛風甩出燒雞腿砸中陣眼，油漬在符文中灼燒出青煙。
    楚雲趁機攬住董雪腰肢旋身避開地底刺出的骨刺，卻在落地時被她勾住了尾指。
    少女的靈力順著指尖纏繞上來，竟將他體內躁動的煞氣壓下三分。
    黑市殘碑在子時月光下泛起磷火。
    楚雲正要捏碎陣圖中封印的魔胎殘骸，斜刺裏突然射來三枚釘著符咒的銅錢。
    銅錢落地成陣，將燃燒的血紋盡數吸進錢眼。
    "小友手中的羅盤，缺了最關鍵的三枚星軌。"黑袍人從碑文陰影中踱出，腰間九連環碰撞聲竟與招魂鈴頻率重合，"不如讓老夫用《太虛引星訣》來換？"
    董雪突然按住楚雲手腕。
    她鬢邊銀簪映出來人靴尖沾染的猩紅鱗片——與先前灰袍人遺留的鱗片紋路完全相同。
    楚雲眯眼打量對方繡著暗金咒文的袖口，突然輕笑出聲："前輩想要的是魔淵坐標，何必繞彎子？"
    黑袍人周身空氣陡然扭曲。
    碑林間飄蕩的磷火凝成三十六盞幽冥燈，映出他青銅麵具下若隱若現的第三隻眼："聰明人該知道懷璧其罪的道理。"
    "但更聰明的人會想..."楚雲突然將羅盤拋向空中，缺失的星紋在月光下投射出禁地輪廓，"如何用鑰匙換更大的寶藏。"他指尖煞氣精準擊碎三盞幽冥燈，爆開的鬼火中浮現出半幅仙界陣圖。
    黑袍人發出夜梟般的怪笑，九連環自動解開組成星盤："三日後子時，禁地外圍的哭魂澗見。"他化作黑霧消散前，故意讓袖中落下的鱗片擦過董雪肩頭——那鱗片背麵竟刻著青雲宗內門弟子才識得的暗紋。
    湛風撿起鱗片時臉色驟變："這是戒律堂..."話未說完就被楚雲捂住了嘴。
    弑神槍化作銀鏈纏住鱗片，卻在觸及某個隱秘符咒時突然發燙。
    "先解禁製。"楚雲抹去羅盤表麵凝結的冰霜。
    董雪用雪魄釵劃破指尖，血珠墜入星紋缺口時，陣圖中突然浮現出青雲宗後山的瀑布——那瀑布後的岩壁正與他們手中的殘碑紋路吻合。
    暗巷盡頭傳來打更人的梆子聲。
    楚雲突然將董雪推到殘碑凹陷處，自己則用後背擋住飛濺的碎石。
    三支淬毒的追魂釘深深沒入他左肩，卻在觸到冰凰佩寒氣的瞬間化為黑水。
    "果然釣到大魚了。"楚雲舔去嘴角黑血，看著月光下緩緩顯現的十二道黑影。
    他們脖頸處都紋著與灰袍人相同的三瞳印記，手中鎖鏈卻係著青雲宗外門弟子的腰牌。
    董雪突然抓住楚雲受傷的肩膀。
    她掌心傳來的不僅是治愈的靈力，還有某種深藏經脈的共鳴——當冰凰佩與弑神槍同時震顫時，七十二魔淵的圖騰竟在血泊中顯形。
    "抓緊。"楚雲借著煞氣爆發的衝力躍上殘碑，碑文裂縫中溢出的黑霧竟自動鋪成道路。
    他在疾馳中捏碎三枚魔胎殘骸，爆開的血霧裏浮現的卻不是魔淵，而是青雲宗戒律堂密室中閃爍的傳影石。
    禁地邊緣的哭魂澗突然傳來鍾鳴。
    楚雲懷中羅盤劇烈震顫，背麵的星紋開始吞噬董雪尚未愈合的指尖血。
    當第一縷曙光刺破黑市迷霧時，他們手中的陣圖已然變成燙金的禁地路引，隻是路引背麵...用隱形藥水寫著某個死去長老的生辰八字。
    "師兄看這裏。"湛風突然用燒雞油脂塗抹路引邊緣，油脂滲出的地方顯出半枚帶毒的指印——與戒律堂主扳指上的紋路分毫不差。
    楚雲將路引貼近心口，任由煞氣腐蝕出焦黑痕跡。
    當最後一絲金光沒入經脈時，他聽見係統久違的提示音：【禁製破解進度12，建議吞噬三名元嬰期魔修】
    董雪忽然踉蹌著扶住石碑。
    她發間銀簪不知何時纏上了魔淵特有的彼岸花藤，而花蕊中睜開的血色瞳孔，正倒映著千裏之外禁地外圍衝天而起的怨氣。
    "該換戲服了。"楚雲碾碎花藤時輕聲說道。
    他傷口滲出的黑血染髒了董雪袖口，卻在雪魄釵映照下顯露出仙界符咒的痕跡——那分明是三百年前隕落的某位仙君獨創的封印術。
    殘碑在林雀啼鳴中轟然倒塌，揚起的塵霧裏漂浮著無數金色光點。
    湛風伸手接住一粒，發現竟是禁地特有的噬靈蟲卵。
    而楚雲腕間的饕餮紋，正對著東方天際若隱若現的血色屏障發出貪婪的震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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