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門處的銀杏葉匯聚成太極圖時，楚雲徹底碾碎了石階縫隙裏剛冒頭的冰晶。
    他望著空中翻卷的金色浪潮，喉間突然泛起魔淵裏嚐慣了的鐵鏽味——那是噬心咒在提醒他，戒律堂三清鈴的鎮魂音就要響了。
    "哪來的魔氣！"巡山弟子捏碎示警玉符的刹那，七十二峰雲霧突然凝結成冰錐。
    楚雲抬手接住墜落的銀杏葉，葉脈間流轉的劍氣割破掌心，卻在滲入魔紋時化作霜花簌簌而落。
    戒律堂前的青銅鼎轟然炸開，飛濺的香灰在半空凝成"誅"字。
    十二位執法長老踏著劍陣破空而至，卻在看清楚雲袖口殘破的冰藍發帶時齊齊愣住——那分明是七年前隕落在魔淵的玉衡長老獨門標記。
    "叛徒還敢回來！"紫袍青年從人群裏躍出，腰間玉佩撞出清越聲響。
    楚雲記得這是三年前在洗劍池被他折斷本命劍的趙師兄，隻是沒想到對方改練了左手劍，此刻劍鋒上纏繞的雷光比當年暴烈十倍。
    魔劍在鞘中發出愉悅的顫鳴。
    楚雲側身避開雷霆時，靴底綻開的冰蓮恰好托住墜落的香灰，那些灰燼在魔氣滋養下竟開出妖冶的曼珠沙華。
    他屈指彈飛沾在衣襟的花瓣，暗紅汁液濺在趙師兄臉上時，對方刺來的劍招突然變得遲緩如陷泥沼。
    "魔淵待久了，連青雲劍訣都忘幹淨了？"楚雲並指劃過自己當年留在試劍石上的裂痕，冰藍劍氣順著石縫暴漲三丈。
    當趙師兄的雷光劍撞上這道劍氣，眾人耳邊突然響起七年前玉衡長老演示"霜天寒蕊"時的劍鳴。
    無數冰晶在趙師兄道袍上綻放，將他釘成跪拜姿勢的刹那，楚雲袖中魔劍終於出鞘三寸。
    漆黑劍芒掃過戒律堂匾額時，七十二峰銅鍾突然同時炸響第十聲——這個本該在晨課結束時敲響的鍾聲，此刻裹挾著魔淵特有的腥風卷過廣場。
    "夠了！"執法長老中有人捏碎乾坤鏡，鏡中迸射的清光卻在觸及楚雲眉心魔紋時詭異地拐彎，反而融化了趙師兄身上的冰晶。
    楚雲望著鏡光裏閃過的熟悉麵孔，突然想起這個聲音的主人在魔淵裂縫前收走他求救玉符的夜晚。
    噬心咒在胸腔炸開的劇痛讓他笑出聲來。
    當楚雲靴底踏碎第七朵冰蓮，懷中半塊玉佩突然迸發耀眼藍光。
    千裏外魔淵冰牆上的"青雲"血字開始瘋狂蠕動，竟順著地脈攀上七十二峰地底靈脈，在眾人驚駭的注視中，七十二道血色劍氣破土而出，將楚雲拱衛在霜雪與烈焰交織的漩渦中心。
    "現在。"楚雲抹去嘴角滲出的冰渣，魔劍完全出鞘的瞬間，戒律堂屋簷懸掛的三清鈴同時結滿霜花，"還有誰要驗明正身？"
    山風卷著發帶殘片掠過試劍石，那道與楚雲袖中布料完美契合的裂痕突然映出玉衡長老虛影。
    正要催動誅魔陣的長老們集體僵在原地，他們看見虛影手中那柄本該隨主人隕落的長明劍，此刻正倒映著楚雲魔劍上的霜紋。
    霜紋長明劍的虛影懸在試劍石上方時，七十二峰地脈突然傳來綿延不絕的龍吟。
    楚雲指尖纏繞的血色劍氣忽然凝成冰晶，將最後一片飄落的銀杏葉釘在趙師兄顫抖的劍尖——那正是當年玉衡長老考校弟子時最常用的"點星式"。
    "玉衡師叔的冰魄劍意！"執法長老中有人失聲驚呼。
    紫袍青年臉上暴起的青筋突然被冰霜覆蓋，手中雷光劍不受控製地紮進青磚，劍柄處竟綻開七朵與楚雲足下一模一樣的冰蓮。
    楚雲正要開口，忽然聽見人群後方傳來玉器墜地的脆響。
    當年總愛跟在他身後討教劍訣的少年撥開人群，腰間掛著的青銅劍穗與三年前他墜崖那夜親手所贈的款式分毫不差。
    "楚師兄的冰蓮...冰蓮還在開花！"湛風的聲音像淬過火的劍胚般發顫。
    他撥開試圖阻攔的弟子衝到劍陣邊緣，道袍下擺沾滿被血色劍氣灼焦的草葉，卻在距離楚雲三丈處突然駐足——魔劍散發的煞氣正將他鬢角染出霜白。
    楚雲袖中魔紋突然褪去三分，足下冰蓮綻開的花蕊裏浮出半枚殘缺的宗門令。
    湛風瞳孔驟縮，這是當年他們共闖劍塚時，自己替他擋下守墓傀儡後交換的信物。
    此刻令牌背麵那處被雷火灼出的凹痕，正與他懷中半塊玉佩嚴絲合縫。
    "戒律堂要驗魔氣，不妨驗驗這個。"楚雲突然並指劃開左腕，暗金色的血珠墜入冰蓮時，七十二峰地脈同時亮起星圖。
    眾人驚駭地發現那些星光勾勒的軌跡，竟與魔淵冰牆上血字的紋路完全契合。
    執法長老們祭出的誅魔印懸在半空遲遲未落，直到宗主殿方向傳來雲板九響。
    十二盞琉璃宮燈破開血色劍氣，燈影裏走出的女子發間別著半截冰藍劍穗——正是楚雲當年被押入魔淵時扯斷的那截。
    "你倒是學會了玉衡的霜天映月。"宗主指尖輕觸宮燈，燈芯迸射的火焰突然化作冰藍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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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雲眉心血紋劇烈閃爍，魔劍竟不受控製地飛向燈陣，卻在觸及冰焰時褪去煞氣，露出原本霜紋密布的劍身。
    湛風突然撲到劍陣邊緣高喊："三年前魔淵暴動，是楚師兄用冰魄劍氣封住裂隙！
    他腕上噬心咒是替十五名同門受的！"說著扯開衣襟，露出心口與楚雲魔紋呼應的冰藍印記。
    原本寂靜的廣場頓時嘩然，幾名年長弟子突然跪地叩首——他們道袍下赫然閃著同樣的印記。
    宗主抬手攝來半塊玉佩，當缺失的紋路與楚雲懷中殘片合二為一時，千裏外魔淵突然傳來驚天動地的轟鳴。
    血色劍氣裹挾的冰晶在空中拚出玉衡長老最後的劍訣殘影，而那道虛影執劍的方向，正對著宗主殿密室中塵封百年的冰棺。
    "地脈星圖與魔淵血字共鳴，你竟將噬心咒煉成了護宗陣眼..."宗主廣袖翻卷震碎琉璃燈，卻在觸及楚雲眉心時化作漫天冰晶。
    當最後一片冰晶落入試劍石裂縫，七十二峰突然降下七年來第一場雪。
    楚雲抬手接住雪花，看著它在魔紋上融成水霧："宗主可還記得，七年前您親手將冰魄劍種打進我靈台時說過的偈語？"他靴底突然蔓延出冰藍陣紋，原本被血色浸染的廣場瞬間開滿雪魄花。
    那些曾被魔氣侵蝕的弟子身上煞氣盡褪，趙師兄劍尖的銀杏葉突然迸發出純淨劍意。
    宗主凝視著雪地上逐漸成型的星宿圖，突然拂袖掃開十八重禁製。
    當宗主殿深處傳來玉衡長老本命劍的清吟，她發間劍穗突然迸射冰芒，在楚雲額間繪出完整的青雲印記："明日辰時，你來解劍池。"
    血色劍氣隨著印記成型轟然消散，湛風衝上前扶住踉蹌的楚雲時，發現他後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兩人當年埋在洗劍池邊的酒壇突然破土而出，裹著冰碴的酒液在雪地上澆出"同歸"二字，引得幾位幸存的老弟子掩麵而泣。
    夜色降臨時，楚雲獨自站在戒律堂廢墟前。
    懷中玉佩突然發出灼熱溫度，他低頭看見冰晶裏映出的魔淵景象——本該被封印的裂隙正在滲出紫黑色霧氣，而霧氣中漂浮的殘破衣料，赫然繡著青雲宗內門特有的流雲紋。
    千裏外傳來地脈異常的震顫，楚雲將玉佩按在試劍石裂縫處，看著血色悄然爬上剛剛綻放的雪魄花。
    七十二峰銅鍾無風自動，在子夜時分敲響了不該存在的第十三聲鍾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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