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原盡頭的寒風裹挾著細碎冰晶，在楚雲玄色衣袍上撞出細密的裂響。
    他踩著尚未凝固的冰蛟血前行，腳下冰麵倒映出天幕流轉的極光，卻在他踏過的瞬間凝成霜花。
    西北方向傳來若有若無的龍吟，與心口護心鎖的震顫頻率完美契合。
    "三個月了......"楚雲攥緊胸前那枚青玉鎖，鎖芯處凝結的冰晶正隨著靠近護山大陣逐漸消融。
    記憶裏董雪割破指尖將精血注入鎖紋時，曾用霜雪般的聲線說："若毒發時鎖芯結冰，就證明我在生氣。"
    前方冰層突然塌陷成旋渦，萬千珊瑚蟲屍骸組成的箭頭符號驟然崩解。
    楚雲反手將劍鞘插入冰麵，劍氣激蕩間震碎三丈內暗藏的海妖符文。
    當他拔出劍時，係統光幕突然彈出血色警告：【冰蛟毒侵蝕度19】，脊柱處傳來細微的麻痹感。
    "來得及。"他咬破舌尖喚醒清明，玄鐵重劍劈開翻湧的冰霧。
    劍氣裹挾著冰蛟殘魂的藍焰，在漫天飛雪中燒灼出蜿蜒通路。
    遠處地平線騰起青金色光柱，護山大陣的輪廓在暴風雪中若隱若現。
    護山大陣東南角的陣眼石劇烈震顫，董雪鬢邊霜花狀的耳墜突然迸發紅光。
    正在調試陣法的湛風猛然抬頭："是楚師兄的劍氣！"他話音未落，董雪已經掐訣點在陣盤中央，三千六百道陣紋同時亮起，將試圖侵蝕結界的魔氣盡數絞碎。
    "第七次了。"年輕弟子擦拭著劍上汙血，"每次感應到楚師兄氣息，董師姐都會強行開啟窺天陣。"
    湛風望著陣眼處單薄的身影欲言又止。
    自從楚雲墜入魔淵，董雪便以精血為引日夜鎮守陣眼。
    此刻她素白道袍上暈開的冰紋已蔓延至袖口，那是過度催動冰係功法的反噬。
    西北天際忽然炸開冰藍色煙火，董雪指尖的陣盤發出清越鳴響。
    她霍然起身時，束發的冰玉簪墜下細碎冰晶，在陣紋流轉的光暈中折射出七彩虹光。
    "他回來了。"素來清冷的聲線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
    楚雲踏碎最後一道冰障時，護心鎖突然迸發灼熱。
    漫天飛雪在觸及他周身三尺時化作粉白花瓣，青金色陣紋自腳下蔓延成光橋。
    他望著陣眼處那個無數次出現在夢魘中的身影，喉間突然泛起鐵鏽味——是冰蛟毒在歡呼雀躍。
    "別動。"董雪的聲音穿透呼嘯寒風。
    她踏著陣紋淩空走來，霜雪凝成的步搖在風中叮咚作響，袖中飛出十八枚冰針沒入楚雲周身大穴。
    當最後一枚冰針刺入心口時，楚雲清晰看見她睫毛上凝結的冰珠。
    陣眼下傳來弟子們的歡呼，湛風帶著藥閣長老匆匆趕來。
    董雪卻突然後退半步，指尖尚未消散的冰針折射著複雜光芒："你脊柱第三節有暗傷。"
    楚雲怔怔望著她發間新添的白絲。
    記憶裏那個會揪著他衣袖要糖糕的少女，如今連關懷都裹著冰霜。
    他想說魔淵裏那些被毒霧腐蝕的夜晚，話到嘴邊卻變成："護心鎖的冰晶化了。"
    陣眼突然劇烈震蕩，董雪轉身結印時，楚雲看見她後頸浮現的冰蛟紋印——那是替他承受半數冰蛟毒的證明。
    當青金色陣紋重新穩固時，滿地霜花忽然無風自動，在空中拚湊出他們初遇時的杏花林。
    "楚師兄！"湛風捧著靈藥擠進人群，"藥長老說......"
    話音戛然而止。
    紛揚的霜花雨中，楚雲正抬手拂去董雪肩頭冰碴。
    他染血的指尖懸在她耳畔三寸，那裏有朵將融未融的冰花。
    陣紋流轉的光暈為兩人輪廓鍍上金邊，遠處冰原傳來悠長的龍吟，與護心鎖的震顫共鳴成某種古老韻律。
    霜花懸停的刹那，楚雲嗅到董雪發間熟悉的雪鬆香。
    指尖融化的冰花滲入經脈，竟將脊柱處的麻痹感壓製三分。
    他忽然意識到那些懸浮的杏花虛影並非幻術——每片花瓣都凝著董雪的本命寒氣，在護山大陣外鋪就十裏歸途。
    "藥閣的九轉還陽丹......"湛風的聲音被陣紋嗡鳴吞沒。
    董雪耳垂的霜花墜子突然綻開細密裂紋，她後退時踩碎的冰晶在空中凝成卦象。
    楚雲瞳孔微縮，認出那是《玄冰策》裏記載的劫兆之相。
    陣眼石迸發的青光將兩人籠罩，楚雲懷中的護心鎖突然浮空旋轉。
    十八枚冰針化作流光沒入鎖芯，青玉表麵浮現出靈海特有的星紋。
    董雪指尖尚未收回的寒氣與星紋糾纏，竟在兩人之間織就半透明的冰幕。
    "你去了歸墟之眼？"董雪的聲音比方才更冷，冰幕上映出的星紋卻開始躍動。
    她道袍下擺的冰紋已蔓延至腰際，隨著呼吸泛起幽藍熒光。
    楚雲並指抹過劍鋒，玄鐵重劍突然騰起青焰。
    劍氣掃過冰幕的瞬間，三百六十顆星辰虛影自靈海深處投射而來，在陣眼上空組成旋轉的星圖。
    藥閣長老手中的玉淨瓶突然嗡鳴，瓶內收集的魔氣殘渣竟被星輝淨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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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樞映雪！"有弟子驚呼。
    星圖倒映在董雪漆黑的瞳仁裏，她袖中飄出的冰淩自動排列成古老箴言。
    楚雲抬手輕觸懸浮的星辰，指尖劃過之處，魔淵深處才有的蝕骨黑霧竟從地脈滲出，又被星輝灼成青煙。
    湛風手中的陣盤突然浮現血色紋路："是魔尊級的心魔咒！"他慌忙結印時，楚雲劍鋒已點在那道血紋中央。
    星圖驟然收縮成光點，順著劍氣灌入地脈深處，千裏之外的雪山傳來沉悶轟鳴。
    董雪鬢角的白絲無風自動，她突然握住楚雲持劍的手腕。
    兩人靈力交融的刹那，懸浮的冰針全部轉向西北方位，在雪地上刻畫出蜿蜒的龍形圖案。
    楚雲感覺到她掌心傳來的顫栗，那不隻是靈力透支的虛浮。
    "你動用了禁術？"董雪的目光落在他頸側新添的魔紋。
    那些暗金色紋路正在星輝下緩慢遊動，如同活著的水蛭。
    楚雲翻腕亮出靈台處的星芒，三百顆星辰在他瞳孔深處流轉："靈海歸墟認主時，總要留下點印記。"他說得輕鬆，後背卻已滲出冷汗——係統光幕正在視野邊緣瘋狂閃爍，【冰蛟毒侵蝕度】的數字在19與21間劇烈跳動。
    藥閣長老突然捧出個冰玉匣："楚師侄既得靈海傳承，可否......"
    話音未落，董雪袖中飛出的冰綾已卷走玉匣。
    她指尖在匣麵輕點三次，千年玄冰煉製的容器竟浮現焦黑指印："噬魂魔尊的詛咒？"抬眼時，眸中冰蓮倏然綻放，"你們用他試藥？"
    楚雲按住董雪顫抖的肩頭，星輝順著掌心渡入她經脈。
    那些隨情緒波動的冰蛟紋印突然顯現，在他眼前拚湊出完整的毒經脈絡。
    他這才驚覺，自己承受的半數冰蛟毒，竟在董雪體內演化成了更陰寒的變種。
    "是弟子的主意。"湛風突然跪倒在冰麵上，"三個月前藥閣算出，唯有身負靈海星力之人能解冰蛟之毒......"
    陣眼石突然炸開裂紋，董雪反手將冰綾甩成結界。
    楚雲卻先一步踏碎星輝，玄鐵重劍插入陣眼的瞬間，地底湧出的魔氣被星圖吞噬殆盡。
    他轉身時，那些懸浮的杏花突然化作實體，落在董雪發間成了帶露的鮮活。
    "要試便試。"楚雲扯開衣襟，心口處的星紋正與董雪後頸的冰蛟印共鳴，"但有個條件。"
    藥閣長老的靈藥葫蘆差點脫手。
    眾人注視下，楚雲握住董雪凝結冰霜的右手，星輝順著交握處湧入她袖中的暗紋："我要藥閣最頂層的冰魄琉璃盞——聽說能凍結反噬之毒三個時辰。"
    董雪指尖猛地蜷縮，那些藏了三個月的傷痕終於暴露在星輝下。
    每道傷口都結著冰蛟毒特有的霜晶，此刻正隨著星力灌注逐漸透明。
    她突然明白楚雲索要冰魄盞的用意，耳尖泛起的薄紅比任何辯解都動人。
    子夜時分，楚雲在冰塔頂層睜開眼。
    琉璃盞懸浮在身前，盞內盛著的卻不是藥液，而是董雪用本命寒氣凝成的月華。
    係統光幕顯示【侵蝕度17】，脊柱麻痹感消退的同時，他聽見窗欞傳來規律的叩擊聲。
    推開冰窗的刹那，裹著雪鬆香的風卷著杏花湧入。
    董雪坐在飛簷上，月光將她發間的冰晶簪照得剔透。
    她腳邊擺著青玉酒壺，壺身刻著他們年少時在杏林埋酒的日期。
    "冰魄盞還剩半個時辰。"她屈指彈在琉璃盞上，叮咚聲驚醒了沉睡的守宮靈獸。
    楚雲躍上飛簷時，琉璃盞突然迸發七色光暈。
    董雪袖中飄出的冰屑自動排列成星圖缺失的北域，他忽然意識到，這或許才是藥閣真正的試煉——冰魄盞映出的不是毒，而是修行者最深的執念。
    當董雪仰頭飲下第三杯杏花釀時，她束發的綢帶突然鬆脫。
    楚雲伸手去接，指尖卻穿過三千青絲觸到冰涼的後頸。
    那些隨呼吸明滅的冰蛟紋印，此刻正貪婪吸收著星輝與酒氣。
    "當年你替我擋下魔蛟毒刺時......"董雪突然開口，酒盞邊緣凝結的冰珠墜入夜色，"可曾想過會成為彼此的劫？"
    遠處傳來護山大陣的鍾鳴，楚雲懷中的護心鎖突然發熱。
    他低頭看見鎖芯浮現新的星紋，而係統光幕上的警告變成了幽藍色——那是魔淵深處才有的色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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