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劉。”
    “誒，張主管，有什麽吩咐？”
    “你明天不用來了。”
    “啊？”
    滿臉討好笑容的劉仁臉上的表情忽然就僵硬了。
    “那個，張主管，這是為什麽？有話好好說嘛，我那個，是我哪裏做錯了嗎？”
    “哎行了行了！”張主管一臉煩躁，像是已經聽慣了同樣的說辭，他已經懶得裝樣子了，“裁了就是裁了，不要總是來問我為什麽！為什麽你難道不知道嗎？！”
    “我……”
    “你也知道這幾年行情不好，知不知道體諒一下公司啊？之前我就已經告訴你了，要麽接受降薪，一個月三千塊，再多了沒有！要麽就自己辭職，不要等到公司裁你！搞得你我臉上都不好看，是不是？！”
    “可是一個月三千是真的太少了啊，這，我這再怎麽說也幹了這麽多年了……”
    “不要總是給我說什麽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那些！公司不需要你這種占著茅坑不拉的人，聽懂了嗎？懂了就滾！別浪費老子的口水！”
    “……”
    ……
    走到公司樓下，劉仁用力搓了搓自己的臉，看了一眼手機上的到賬信息。
    頓時，繃到斷弦邊緣的情緒直接斷掉了。
    “我尼瑪的鳥語花香）！你特麽優美的方言）這也不夠啊！誰家裁員賠償就這麽點！？”
    他頓時氣得想要轉身回去理論。
    但走到一半就被眼神不善的保安給攔了下來。
    不知道為什麽，公司樓底下的保安甚至還有防爆盾。
    也許是近些年的環境確實太差了吧。
    劉仁又想到了前一年聽見的有人直接衝進公司刀人的新聞。
    現在倒是很少聽見了。
    因為進不去。
    已經噴湧而出的憤怒慢慢被他壓了回去。
    一想到自己那還躺在醫院裏的老母親和還在上學的妹妹，理智逐漸占了上風。
    劉仁狠狠地瞪了保安一眼，然後在兩個舉盾的保安警惕的注視下轉身離去。
    走在空無一人的人行道上，劉仁盤算了一下卡裏的餘額。
    緊皺的眉頭從剛才開始就沒放下去過。
    “……特麽的，一個月要還上萬塊，這根本就不夠啊！”
    “老子今年都三十有一了，還能找到事兒幹嗎？！”
    雖然不算劉仁也知道錢不夠，但他還是算了一下。
    然後更焦慮了。
    開始瘋狂地翻各種求職軟件。
    都還沒點進去呢。
    掃一眼薪資。
    全都在三千到四千。
    甚至連特麽的兩千五都有。
    就這點錢，能幹什麽？
    關鍵是就算劉仁不介意，人家也未必會要他。
    一看入職年齡要求，1830！
    “這特麽的是2100年的招聘要求！？”
    “是我脫離社會太久了還是怎麽的，這都什麽玩意兒？！”
    劉仁不信邪地開始發求職簡曆。
    結果都走到公交站台了，還沒有一個願意和他聊一聊的。
    這逼軟件的設定是，hr對他“感興趣”，雙方才能“聊一聊”。
    如果hr直接點了否，那連聊一句的機會都沒有。
    雖然這種設定確實高效的拒絕了一大票人，但劉仁現在隻覺得操蛋。
    “媽的……”
    長長地呼出一口氣，看著空蕩蕩的站台，劉仁一臉茫然。
    現在該做什麽？
    回家嗎？
    家……好陌生的字眼。
    自從父親因車禍死亡，給他留下了幾百萬的負債之後，他就沒有家了。
    就連那個簡陋的破出租屋，劉仁都沒有回去幾次。
    吃住幾乎全都在公司裏麵。
    離開公司，他基本隻會去一個地方。
    那就是醫院。
    “……去醫院看看好了……”
    一念及此，劉仁打車來到了醫院。
    戴上口罩，登記消毒後，劉仁走進了病房。
    看著病床上的那個身影，劉仁低喃道：
    “媽，我來看你了……”
    “……”
    沒有回應。
    五年以來，一直都沒有回應。
    今天也不例外。
    但醫生說，她對外界的刺激是有輕微反應的。
    所以劉仁每次過來都會說一些話。
    這次他也想說一些什麽。
    但張了張嘴，劉仁又半個字都蹦不出來。
    “……”
    過了好一會，劉仁才低聲喃喃道：
    “放心吧，媽，你早點醒。”
    “家裏的債我會想辦法還完的。”
    “這一點你不用擔心。”
    “小橙挺想你的，過段時間我帶她來看你。”
    “你……你好好休息……”
    病房裏的空氣安靜了好一會，劉仁才默默地轉身離開。
    “劉先生，您的費用該結了。”一名護士走過來說道。
    “啊，嗯，我知道了。還是在網上結？”
    “是的。”
    劉仁打開這家醫院的網址，熟練地點進去，然後找到了自己的應結賬單。
    “……個十百千萬，十萬……真他嗎貴啊。”
    劉仁咬了咬牙，沒有猶豫，直接把上一期的賬單一次性結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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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出醫院的時候，他已經在腦子裏將下一期需要結算的賬單和需要還的債款全都算了一遍。
    高達六位數的費用讓他頭暈目眩。
    “現在怎麽辦？”
    劉仁焦躁地抓著頭發。
    從口袋裏哆哆嗦嗦地摸出一支皺巴巴的煙給自己點上後，狠狠地吸了一口。
    被裁掉之後給的補償金顯然填不滿這個缺口。
    而重新找一份工作……
    薪資更是杯水車薪！
    劉仁蹲在路邊，一邊抽著煙一邊瘋狂地刷著各種求職軟件。
    他反複地找hr聊。
    站起來，又蹲下去，站起來又蹲下去。
    重複了十幾次。
    愣是沒有一家公司要他。
    「對不起，您的年齡不符合該崗位的需求……」
    「您的學曆有些太低了呢……」
    「你的工作經幾乎為零，你跟我聊什麽？看不見要求嗎？」
    「我要你就很不錯了，你還跟我談條件？就兩千……不，一千五，愛幹不幹！」
    「大叔，你怎麽這個年紀了還在跟大學生搶工作啊？」
    「不好意思，保安崗已經滿員了，忘了撤。」
    「這個崗位要的是形象，你有形象嗎？」
    「沒有研究生的學曆，你怎麽好意思跟我聊的？」
    「……」
    翻了半天，路邊多了一地的煙頭後，劉仁終於忍不住暴躁地罵出了聲：“我艸泥馬！”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
    “你究竟要老子怎麽樣！？”
    路過的行人被突然間響起的吼聲嚇了一跳，而後用看精神病的目光看了劉仁一眼後，快步離開。
    再次從地上站起來後，劉仁眼前一黑，強烈的暈眩感讓他哆哆嗦嗦地扶了一把旁邊的樹幹。
    耳朵邊響起了一陣嗡鳴——
    “我特麽不會要猝死在這裏了吧……”
    劉仁的心猛地一沉。
    他自己猝死了倒也就算了。
    但母親怎麽辦？
    還在上學的妹妹怎麽辦？
    讓一個還沒出社會的女孩獨自麵對那成噸的債務和植物人母親的開銷，光是想想，劉仁就遍體生寒。
    好在，過了半分多鍾後，他的暈眩感逐漸好了。
    耳邊強烈的嗡鳴聲也漸漸散去。
    就在那嗡鳴聲消失的下一秒。
    一道冰冷的機械音在劉仁的耳邊猛然響起。
    「‘殺戮係統’已綁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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