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今年的元日，不僅長孫皇後很期待，後宮的嬪妃們都很期待。
    外出就藩的王爺，除了李佑沒有回長安，其他王爺都回長安過年。
    除了以上的原因，更重要一點，那就是聽說元日酒宴上有海鮮吃。
    陛下為了今年的元日酒宴，聽說親自到公主府，購買了一萬貫的海鮮食材。
    相較於後宮嬪妃們的期待，李世民就顯得極其鬱悶與煩躁！
    今年的元日新年，他李世民的臉麵算是丟盡了。
    該死的混小子啊，心不是一般黑，居然真找戶部討要一萬貫銅錢。
    聽說皇帝為元日酒宴花費一萬貫，而且還要戶部買單，朝臣們自然不幹了。
    為此房玄齡、魏征、蕭瑀、褚遂良等大臣，將李二狠狠的噴了一頓。
    一切都是該死的魏叔玉。此刻真想跑去問問魏叔玉，他李世民上輩子跟他有多大的仇怨，竟然將他當肥羊宰！
    “二郎，今天是家宴，你可不能愁眉苦臉。再說憑玉兒送給妾身的禮物，區區一萬貫銅錢算得了什麽！”
    李世民頓時語塞。
    他李世民想成為千古一帝，必須得將高句麗給拿下來。
    打仗需要錢，他的內帑一直都積攢不起錢財。
    該死啊，他李世民不過是想打點仗，咋就如此困難啊。
    “父皇，今天的海鮮好好吃，高陽想天天都能吃到。”
    李世民的臉皮抽搐好幾下，合浦這娃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啊，按她的吃法隻怕皇宮都要當掉。
    城陽咬了口蟹腿上的肉，“高陽姐姐不知道吧，聽婉婉說一隻大螃蟹要兩百貫呐！”
    “啥？？”高陽驚得嘴巴張得又圓又大。
    她羨慕的看著長樂，心裏頓時變得不舒坦起來。
    該死啊。
    想當初那魏叔玉可是她的夫君，怎麽就被她給弄丟了呢？
    不管了，她高陽說什麽都要拿下魏叔玉。
    對於桌案上的牛羊肉、母雞湯，陰妃顯得有些興致缺缺，看向李世民的眼神頗有些幽怨。
    一隻兩百貫的大龍蝦、大螃蟹，她也想嚐嚐啊。
    混蛋魏叔玉，將她兒子弄到漠北就算了，還不讓她這個大肚孕婦吃海鮮。
    唉！！
    她馬上就要臨盆，也不知肚子裏生的是兒子還是女兒。
    既然她有些不痛快，那就讓所有人都不痛快。
    陰妃笑意不達眼底看著李世民，“陛下，聽說今日元日酒宴上的海鮮，花了足足一萬貫銅錢？”
    “額......”李世民剛剛好轉的心情，頓時又變得不美麗起來。
    看著陰妃大大的肚子，他也不好發什麽火。
    陰妃那一聲“一萬貫”，卻像塊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李世民心尖最疼的那處軟肉上。
    臉上那點強撐出來的笑意瞬間凍住，連帶著整個殿裏方才還算融洽的氣氛，也驟然冷了下去。
    案幾上那幾隻蒸得通紅、蟹殼油亮的大螃蟹，此刻在李世民眼中，哪裏還是什麽珍饈美味。
    分明像張牙舞爪的怪物，在嘲笑著他的窘迫。
    李世民喉頭輕滾，艱難地咽下那口鬱結的濁氣，目光掃過陰妃那隆起得驚人的肚子。
    未出世孩兒的憐惜，終究是壓過了此刻被當眾揭破傷疤的慍怒。
    他勉強扯動嘴角，“愛妃臨盆在即，莫要為這些瑣事煩心。今日家宴，隻論天倫……”
    “天倫？” 陰妃唇邊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嘲笑。
    她指尖撫過案上那盤紋絲未動的炙羊肉，聲音不高，卻足夠讓近處幾位嬪妃聽得真切。
    “陛下說得輕巧。臣妾那苦命的佑兒，此刻在漠北那苦寒之地可有鮮美的螃蟹吃？可有熱湯暖身？
    他年紀輕輕離了長安的富貴窩，去那等蠻荒之地。做娘的這顆心，日夜懸著，如油煎火燎一般。”
    殿內一片沉寂。隻有炭盆裏偶爾爆出細微的劈啪聲。
    長孫皇後端坐主位，纖長的手指卻在不經意間捏緊了袖緣。
    都是玉兒那小壞蛋引出的麻煩，卻讓她來收場。
    鳳眼掃過陰妃楚楚可憐卻暗藏機鋒的臉，知道這是她借李佑之事，在向陛下訴委屈、討說法呢。
    長孫皇後正欲開口，想要將話題引開，然而......
    異變陡生！
    “呃……”
    一聲壓抑的、帶著巨大痛楚的短促呻吟，猛地從陰妃喉嚨裏擠出，瞬間撕裂了殿中緊繃的沉寂。
    方才還帶著幽怨的臉驟然扭曲，血色褪得幹幹淨淨，隻剩下駭人的慘白。
    她猛地弓起身子，雙手死死捂住了自己高聳的腹部，仿佛裏麵有什麽正瘋狂地撕扯著她。
    “愛妃？！”
    李世民霍然起身，帶倒了麵前的酒爵。深紅的酒液潑濺在明黃的禦袍下擺，洇開一片刺目的汙跡。
    高陽嚇得“啊”一聲尖叫，手中的銀箸掉落在食案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城陽公主驚疑不定的抿住了唇，眼中閃過一絲凝重。
    殿內頓時亂作一團，嬪妃們驚慌失措，侍立的宮女宦官更是麵無人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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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疼……陛下……好疼啊……”
    陰妃的聲音斷斷續續，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額上瞬間沁出豆大的冷汗，順著慘白的臉頰往下淌。
    整個身體不受控製地向下滑去，全靠身旁兩名宮女死死架住才沒癱倒。
    “太醫，快傳太醫！還有穩婆！” 長孫皇後第一個從震驚中恢複過來，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瞬間壓住了殿內的混亂。
    她快步離席，指揮著宮女：“小心！扶住陰妃娘娘！輕些，去偏殿！快！把產閣準備的東西都挪過去！”
    長孫皇後的命令如同定海神針，慌亂的宮女們終於找到了主心骨，立刻行動起來。
    幾名健壯宮女迅速上前，小心翼翼地抬著呻吟不止的陰妃，匆匆向紫雲殿相連的暖閣奔去。
    李世民呆立在原地，虎目裏有一絲絲的興奮與期待。
    元日新年添新丁，簡直是好得不能再好的兆頭。
    隻可惜精心準備的元夕皇室家宴，卻在慌亂中戛然而止。
    嬪妃們麵麵相覷，無人敢言，更無人敢動案上的食物。
    時間在焦灼的等待中慢慢流逝。紫雲殿暖閣內隱隱傳出的痛呼，時而高亢尖銳，時而低沉壓抑。
    如同無形的鞭子，一下下抽打在殿外每一個人的神經上。
    李世民背著手，在殿中央那片空地上來回踱步，腳步沉重得如同灌了鉛。
    長孫皇後端坐在側席，麵上維持著皇後的端莊與鎮定。隻是手中那方素白的錦帕，已被她無意識地絞纏得不成樣子。
    她緩緩開口：“二郎坐下吧，陰妃妹妹吉人自有天相，肯定能平安的誕下龍子！”
    李世民重重點下頭，“也不知是男孩還是女孩。這家夥來得真不是時候，朕有些擔心他與婉婉一樣調皮。”
    想到調皮的魏小婉，長孫皇後緊皺的眉眼舒展出笑意。
    “婉婉那孩子，的確挺皮的。”
    作為自己的好姐妹，聽母後那樣說魏小婉，城陽有些不樂意了。
    “不許父皇、母後那樣說婉婉，她...她是城陽的好妹妹。”
    “額......”長孫皇後拉過城陽，故意逗著她，“母後覺得你也被婉婉帶皮了。”
    “母後，城陽哪裏有嘛！”
    “哈哈哈......”
    不知過了多久。
    暖閣內那令人揪心的痛呼，終於漸漸平息下去，被另一種細弱卻充滿生機的啼哭所取代。
    “哇——哇——”
    那啼哭聲初時微弱，如同初生貓兒的細鳴，帶著初臨人世的惶然。
    隨即。
    仿佛積蓄了力氣，猛地拔高變得嘹亮而有力，瞬間穿透了緊閉的門扉。
    嶄新的生命之音，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穿透力，衝散了殿內令人窒息的凝重。
    “吱呀”一聲，暖閣門被拉開一條縫，負責接生的穩婆探出頭來。
    那張布滿汗水和疲憊的臉上，擠滿了如釋重負的狂喜。她撲通一聲跪倒在門檻邊，聲音因為激動而尖銳顫抖：
    “恭喜陛下，賀喜陛下。天佑大唐，陰妃娘娘誕下一位小皇子！母子平安，是大大的吉兆啊！”
    “皇子？！”
    李世民緊繃的身體驟然一鬆，巨大的喜悅如同洶湧的潮水，瞬間衝垮了他方才積鬱的沉重。
    “好、好！天佑吾兒，賞，重重有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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