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影響,唐人的狂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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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安城,承天門外。
    天空沉甸甸的,像吸飽墨汁的舊棉絮般灰白而厚重,低低覆蓋住煌煌帝京的脊梁。
    昨夜喧囂的爆竹硝煙尚未散盡,絲絲縷縷中有一股若有若無、令人喉頭發緊的腥甜氣息。
    這氣息,來自城外刻意被清洗過的圜丘。清洗後的血水從玉階流到黃土上,顯露一種令人心悸的深赭色。斑駁蜿蜒,如同大地綻開的、尚未凝固的猙獰傷口。
    九十九顆頭顱,與三牲五畜的祭品,隨著天子一聲令下歸於塵土。
    人頭滾落時那沉悶的撞擊聲,利刃劈開骨肉的令人牙酸的脆響,仿佛還凝滯在冰冷的空氣裏嗡嗡作響。
    死一般的沉寂籠罩著廣場。它比任何喧囂都更令人窒息,仿佛整個長安都屏住呼吸,連呼嘯的北風也驟然停歇。
    “萬——歲——!”
    一聲嘶啞的、仿佛用盡生命全部力氣的呐喊,猛地從黑壓壓的人群深處炸裂開來!如同投入滾油的火星,瞬間引爆了沉寂的火山。
    “萬歲...萬歲!天佑大唐!”
    “殺得好!殺盡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倭奴!”
    “陛下聖明!區區倭奴妄敢稱天子,簡直是找死!”
    狂熱的聲浪驟然拔高,匯成一股狂暴的、足以撕裂蒼穹的洪流。
    無數手臂瘋狂地揮舞著,嶄新的冬帽、豔麗的頭巾被高高拋向鉛灰色的天空。
    人群像被颶風卷動的怒濤,一波又一波地向前洶湧推擠。
    無數雙眼睛瞪得滾圓,死死盯著那片暗紅色的刑場,瞳仁裏燃燒著一種近乎病態的、混雜著恐懼與極致興奮的火焰。
    唾沫星子在冰冷的空氣中飛濺,一張張凍得發紅或激動得扭曲的臉上,肌肉不受控製地抽搐著,寫滿了難以言喻的亢奮。
    他們跺著腳,發出沉悶而巨大的轟鳴,仿佛整個長安城都在為人牲祭祀而擂鼓助威。
    與沸騰的、近乎癲狂的人海不同,沿著朱雀大街緩緩而行的藩國使臣以及胡商胡奴們,心裏麵卻五味雜陳。
    好一個霸道的大唐!!
    新羅與百濟的使臣,臉色煞白如紙。嘴唇哆嗦著,雙手攏在寬大的袖袍裏,指甲深深掐進了掌心。
    彼此交換眼神後,充滿著驚悸與一種兔死狐悲的寒意。
    大唐天子對待悖逆者的雷霆手段,以及僅憑一句清脆童聲便判下九十九條性命的12歲緋袍少年,像柄重錘狠狠砸在他們心頭。
    使臣們下意識地向後縮著身子,唯恐被那沸騰的人潮卷進去,更怕被北方巍峨聳立的宮闕注意到一絲一毫的不敬。
    幾十名身著光鮮錦袍、來自西域的粟特胡商,平日精明世故的臉上一片木然,眼神空洞地掃過熱血沸騰的長安百姓。
    有些胡商死死捂住腰間鼓囊囊的荷包,指關節因用力而發白,仿佛這能帶來一絲虛幻的安全感。
    有些胡商則神經質地撚著腕上碩大的瑪瑙珠串,嘴唇無聲地翕動,不知在向哪路神明祈求庇護。
    財富帶來的安全感,在純粹而暴烈的國家意誌麵前,薄脆如紙。
    一波斯老胡商,渾濁的眼中淚光閃動。手指在胸前極其隱蔽地畫著十字,喃喃低語著故鄉的神隻之名,仿佛要借此驅散縈繞在鼻端的血腥和那深入骨髓的寒意。
    與胡商們的惴惴不安不同,胡姬們美眸中滿滿都是興奮。
    她們擠在一起,熱鬧人群中投下一抹豔麗的色彩,在肅殺背景下顯得格外刺目。
    胡姬們仰望著承天門那巍峨的輪廓,眼中閃爍著一種奇異的光芒,那是種更強烈的、近乎癡迷的崇拜。
    一高鼻深目的龜茲舞姬,緊緊攥著身邊同伴的手,指甲幾乎要嵌進對方的肉裏:
    “看到了嗎?魏駙馬小郎君…他才那麽高…”
    龜茲舞姬比劃著魏叔玉的身量,眼中異彩連連,“…他說的話,連天可汗都要聽!這…這才是真正的雄鷹,這才是能主宰命運的地方!”
    另一龜茲舞姬感慨道:“要是能嫁給長安人當小妾,就能拿到大唐賤籍身份,那樣的話就能永久留在大唐。”
    “誰說不是呐,否則等年老色衰舞不動,我們肯定死在遣返的路上。”
    …
    更遠處,一群衣衫襤褸、手腳戴著沉重鐐銬的胡奴,蜷縮在冰冷的角落。
    他們大多是戰俘或掠賣而來的奴隸,低賤如塵土。
    一身材高大的突厥奴隸,虯結的肌肉在單薄的破衣下賁張。他猛地狠狠捶打下自己結實的胸膛,喉嚨裏發出一聲野獸般的低吼,充滿了不甘與一種近乎絕望的向往。
    成為祭牲是徹底的毀滅。
    但“唐民”二字所代表的意義,如同一道刺破無邊黑暗的光,讓他們在極度的卑微中,看到了唯一、也是代價高昂的上升通道。
    哪怕以毀滅同族為代價換來的榮耀!
    若能成為這煌煌大唐的子民,哪怕隻做這沸騰人海中最卑微的一粒塵埃,也好過做異國刀俎下的魚肉!
    ……
    數日後,雪域高原,邏些城王宮。
    鬆讚幹布坐在寶座上,身下鋪著厚厚的雪豹皮。殿內巨大的牛糞爐火熊熊燃燒,驅散著高原刺骨的嚴寒,卻驅不散他眉宇間凝結的沉重冰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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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中緊攥著一卷用火漆密封的密信,指節因用力而發白。羊皮紙被展開,上麵是長安探子所寫的潦草字跡,墨跡還帶著長安城那股未散的血腥氣。
    “…卑職惶恐伏奏:貞觀九年元日大朝,倭使小野狂悖辱唐。唐皇震怒。其禦史台禦史左大夫魏叔玉,年方十二,位高權重。
    他於禦前厲聲奏曰:‘請斬倭奴九十九,與牲同祭天地!’ 唐皇李世民,當即準奏!巳正時分,承天門外,倭奴九十九人,盡數斬首,血染禦街!
    長安萬民,如瘋如魔,山呼萬歲,聲震霄漢!…唐皇威權,已近神魔,言出法隨,不容忤逆。其朝中幼子,亦如初生之狼,獠牙已露,凶戾異常!
    …讚普明鑒:唐,虎也!其君如虎,其子似狼!鋒芒之盛,非我吐蕃可攖!萬望慎之,萬望避之!切切!…”
    “噝——”
    鬆讚幹布倒抽一口冷氣,一股寒意從尾椎骨直衝頭頂,比殿外萬年不化的冰雪還要刺骨。
    他仿佛看到99顆頭顱在承天門前滾落,血光衝天;看到立於禦階之上、身著緋色官袍的12歲身影,眼神冰冷如刀;看到長安百萬民眾,在血泊前癲狂嘶吼的可怕景象。
    “狼…虎…” 鬆讚幹布喃喃自語,聲音幹澀沙啞。
    良久。
    他猛地抬頭,目光銳利如鷹隼,掃過殿內侍立的幾位重相大臣。高原上以勇猛彪悍著稱的漢子,此刻臉上也布滿驚疑與凝重。
    “傳令!”
    鬆讚幹布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在空曠大殿中激起回響。
    “邊境各部,約束軍卒,嚴禁任何挑釁唐軍之舉。各部首領即日起,分批遣使入長安。
    帶上最肥美的犛牛、最純淨的青稞酒、最珍貴的雪蓮和金沙,姿態…要放到最低!”
    鬆讚幹布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複雜難明的光芒,“向大唐皇帝陛下,還有魏大夫,表達我吐蕃最誠摯的敬意!”
    “遵命,讚普!” 重臣們齊聲領命,聲音低沉而肅然。
    高原雄鷹,在長安傳來的血雨腥風麵前,感到無比的沉重與恐懼!。
    同一時間。
    鴨綠江畔,國內城。
    華麗宮殿內,溫暖如春。
    銅獸香爐噴吐著嫋嫋青煙,卻無法驅散彌漫在空氣中,那股壓抑到極致的暴怒氣息。
    “啪嚓!嘩啦——!”
    一聲又一聲尖銳刺耳聲,驟然炸響!
    價值連城的越窯青瓷花瓶、溫潤光潔的邢窯白瓷盤盞、繪著繁複花鳥紋飾的彩繪陶俑,所有來自大唐的精美器物,此刻都成為淵蓋蘇文發泄怒火的犧牲品。
    他像一頭被徹底激怒的瘋虎,雙目赤紅、須發戟張,在滿地狼藉中暴躁地來回踱步。
    “瘋子!一群瘋子!”淵蓋蘇文的咆哮震得殿梁上的灰塵簌簌落下。
    他一腳踢飛腳邊礙眼的東西,碎片呼嘯著撞在描金的柱子上,再次粉身碎骨。
    “連一個12歲的黃口小兒,都敢在金殿之上,張口就要用人命當牲口去祭天!李世民,你算什麽天可汗?你就是個披著人皮的修羅,你們唐人骨子裏流的都是瘋血!”
    殿內侍立的宮女宦官早已嚇得麵無人色,匍匐在地瑟瑟發抖,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幾位心腹大臣垂手肅立,臉色同樣難看至極,眉宇間充滿了驚懼和憂慮。
    “大對盧息怒!”一老成持重的大臣硬著頭皮上前一步,聲音帶著抑製不住的顫抖。
    “長安此舉固然凶殘暴虐,然其鋒芒正盛,舉國若狂…我高句麗此時,萬萬不可…”
    “本將軍知道!”淵蓋蘇文猛地打斷他,胸膛劇烈起伏喘著粗氣。
    隼目赤紅盯著牆上掛著的大唐地圖,“傳令下去,加固所有邊城!尤其是遼東一線,征發民夫,日夜趕工!滾木礌石,火油箭矢,給本王堆滿城牆!
    告訴各城守將,從今日起,給本王把眼睛瞪得像銅鈴!一隻唐人的蒼蠅,也不許飛過遼河!”
    叮囑完他猛地抬起頭,望向西南長安的方向,眼中充滿他都不願承認的深深忌憚。
    “李世民…魏叔玉…你們等著!我高句麗勇士用血肉築成的城牆,會讓你們明白,什麽叫做…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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