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動手,開始收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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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揚州運河,風高浪急,月隱星稀。
    一艘不起眼的小型快船,如同幽靈般緊貼著蘆葦叢生的河岸行駛。
    船上沒有燈火,隻有槳葉破開渾濁河水時發出的輕微“嘩啦”聲,以及船上精悍漢子粗重壓抑的呼吸聲。
    鹽商“老六”手下最得力的水鬼頭目“黑鰻”,他赤裸上身、肌肉虯結。
    眼神陰鷙如夜梟,死死盯著前方河道一個拐彎處。
    根據內鬼提供的情報,馬周一行人今晚秘密押運“飛魚號”貨單,返回公主府船隊必經過此水域。
    “都聽好了!”
    黑鰻的聲音低沉沙啞,帶著一股濃濃的殺機。
    “目標是一艘打著‘巡河司’燈籠的小官船,上麵除了馬周,還有幾個都水監的吏員和護衛。
    記得手腳要快,水下鑿船,等他們落水後一個不留!尤其是那個姓馬的,腦袋必須帶回來。事成之後,六爺重重有賞,夠你們在岸上逍遙半輩子。”
    水鬼們眼中閃爍著貪婪凶殘的光芒,下意識的舔了舔嘴唇,檢查腰間分水刺和鑿船短錐的動作不停。
    他們像一群擇人而噬的鱷魚,靜靜地潛伏在黑暗的水域中,等待著獵物自投羅網。
    長樂號,頂層艙室。
    與甲板的喧囂截然不同,室內氣氛沉靜肅然。
    魏叔玉端坐在書案後,麵前攤開的並非詩書,而是一張精細的運河航道圖。
    白櫻侍立一旁,低聲稟報:
    “駙馬爺,秦虎已確認,‘餌船’已按計劃駛入預定水域。船上乃精挑細選的‘影衛’,體型、衣著皆與馬大人及其隨行相似。
    ‘飛魚號’的劉把頭,已經被我們的人控製住。真貨單在馬大人手中,此刻他正走陸路官道,由‘影衛’親自護衛。”
    魏叔玉的手指在航道圖上輕輕點了點,正是黑鰻等人埋伏的那個河灣。
    “崔煥之他們,終究還是選了最蠢的一條路。”
    “一群為禍運河多年的渣滓,正好借機一並清理了。告訴秦虎,水下的‘網’,可以收了。記住,要留幾個活口,尤其是那個領頭的。”
    “是!”白櫻領命,迅速退下安排。
    魏叔玉的目光重新投向窗外。運河兩岸的點點漁火在黑暗中明滅不定,如同揚州城裏那些惶惶不安的心。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想在水裏淹死我的人?那就看看,到底誰才是這運河裏的龍王。”
    河灣處,死寂的等待終於被打破。
    一點昏黃的燈光出現在河道下遊,正是艘“巡河司”的單桅官船。
    船速不是很快,船頭隱約可見幾個身影。其中一人身形清瘦,身著青色官袍,正是“馬周”的模樣。
    “來了!”
    黑鰻眼中凶光大盛,“下水!”
    幾道黑影如鬼魅般,悄無聲息的滑入冰冷的河水中。隻留下幾個微小的水花,瞬間被黑暗吞沒。
    他們如同真正的水鬼,在水下靈活地潛行,迅速接近那艘毫無防備的官船。
    “噗…噗…噗!”
    沉悶的鑿擊聲從船底傳來,在寂靜的夜裏格外清晰。官船猛地一震,船體迅速傾斜。
    “不好,船漏了!”船頭傳來驚慌失措的喊聲。
    “快,堵漏,保護大人!”
    船上一陣混亂。
    “動手!”黑鰻從水中冒頭,厲喝一聲。
    更多水鬼從水中探身,手持分水刺和鉤索,凶猛地撲向正在傾覆的官船。
    “馬周,拿命來!”
    黑鰻一眼就鎖定身穿青色官袍、試圖往船艙裏躲的清瘦身影,獰笑著撲了上去。分水刺帶著寒光,直刺對方後心。
    “噗嗤!”利刃入肉的聲音。
    “呃……”那“馬周”發出一聲短促的悶哼,身體軟軟地倒了下去。
    黑鰻心中一喜,任務完成大半。
    他正要俯身去割取首級,順便搜查貨單。
    突然!
    “咻——啪!”
    一道刺眼的焰火,毫無征兆從官船附近的堤岸衝天而起,在漆黑的夜空中炸開一朵妖異的紅花。
    “不好,中計了!”黑鰻魂飛魄散,這分明是官軍的信號。
    “水下有人,快撤!”他反應極快,嘶吼著就想往水裏鑽。
    然而,已經太遲了。
    “嘩啦啦!”水聲大作!
    數十條矯健的身影如同蛟龍出水,從官船周圍的蘆葦叢、淺灘,甚至是從那艘正在下沉的“餌船”船底猛然躍出。
    他們身著緊身黑衣,手持製式橫刀或勁弩,瞬間將這片水域包圍得水泄不通。
    “放下兵器,束手就擒!”一道威嚴的聲音響起,正是秦虎!
    他站在一條快艇上,兩邊站著手持強弓的武侯。箭簇在焰火餘暉下閃著寒光,牢牢鎖定黑鰻。
    水鬼們哪見過這等陣仗?
    他們平時對付商旅、落單小吏還行,麵對訓練有素、裝備精良的水軍精銳,瞬間就崩潰了。
    有人還想反抗,立刻被弩箭射穿,慘叫著沉入水底。剩下的大半嚇得魂不附體,紛紛丟掉武器,舉手投降。
    黑鰻眼見大勢已去,眼中閃過一絲絕望的瘋狂。猛地從懷裏掏出個油紙包,那是劇毒的“鶴頂紅”!
    “找死!”秦虎眼神一厲,弓弦響動!
    “噗!”利箭精準地貫穿黑鰻的手腕。
    “啊!”黑鰻慘嚎一聲,油紙包落入水中。他也被兩如狼似虎的武侯撲上來,死死按在船舷上,捆了個結實。
    戰鬥,或者說圍剿,在焰火升空後不到半盞茶的功夫就結束了。
    秦虎語氣格外冰冷,“留他活口,其餘人全部處死。然後將他押至駐點,將他的口供趕緊審出來。”
    黑鰻聞言,麵如死灰,徹底癱軟下去。
    胡玉樓包廂。
    崔煥之如同困獸,焦躁地在房間裏踱步。
    派去聯絡老六的人遲遲沒有回報,運河方向也毫無動靜。
    那份死寂,比任何壞消息都更讓人心慌。
    “砰!”包廂門被猛地撞開。
    鄭元琮跌跌撞撞地衝進來,臉上毫無人色。
    “崔…崔使君,完了,全完了!”
    “怎麽回事?”崔煥之的心猛地沉入穀底。
    鄭元琮渾身抖如篩糠,“老…老六的人…失手了,被…被魏叔玉的人在水上設伏…全軍覆沒。那個領頭的黑鰻…被活捉了!”
    “什麽?!”包廂內鹽商豪強們瞬間炸開鍋,驚恐絕望的氣氛彌漫開來。
    “還…還有…”鄭元琮幾乎喘不上氣,
    “劉把頭他…他全家都不見了。像是憑空消失了一樣,我派去盯著的人,全被打暈後扔在巷子裏。”
    “噗通!”一鹽商直接嚇得暈死過去。
    崔煥之隻覺得眼前一黑,一股腥甜湧上喉頭。他強忍著沒有吐出來,扶著桌子才勉強站穩。
    最壞的結果還是發生了!
    刺殺失敗,活口被擒,關鍵人證劉把頭失蹤……
    這意味著什麽?
    意味著魏叔玉不僅拿到了貨單,還拿到他們意圖殺人滅口,阻撓欽差的人證物證。
    “魏叔玉…你好狠,好毒!”
    崔煥之雙目赤紅,幾乎要滴出血來,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他精心布置的殺局,在對方眼中恐怕如同兒戲,反而成為套在他脖子上的絞索。
    “使君,現在怎麽辦?逃…逃吧。”一豪商涕淚橫流地喊道。
    “逃?往哪逃?”
    崔煥之慘笑一聲,“運河已被封鎖,陸路關卡想必也會嚴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們…已是甕中之鱉啊。”
    “不是還有海船嗎?咱們出海為盜,一樣能享受榮華富貴。”
    崔煥之猛地抬頭,眼中閃過一絲瘋狂與決絕:
    “鄭元琮,你準備的快船呢?就算是死,也不能落在魏叔玉手裏,受那千刀萬剮之刑。
    去碼頭,立刻走,能走多遠走多遠!把剩下的‘雪花鹽’帶上,去海外、去倭國、去新羅!總有我們的活路!”
    鄭元琮早已六神無主,聞言如同抓住最後一根稻草:
    “對,對,快船!快船就在三號碼頭,快走!”
    一行人如同喪家之犬,倉皇地衝出胡玉樓,不顧一切地衝向三號碼頭。
    夜風吹在他們冷汗涔涔的臉上,冰涼刺骨,如同死亡的預兆。
    長樂號,指揮室甲板。
    魏叔玉負手立於欄杆,靜靜地看著默默收拾殘羹冷炙的奴仆。
    白櫻悄然來到他身後,“公子,秦虎回報,水鬼已清理幹淨,活口押回。‘
    馬大人已安全抵達營地,貨單完好無損呈送禦前。崔煥之、鄭元琮等人正倉皇逃往三號碼頭。”
    魏叔玉微微頷首,臉上無悲無喜。深邃的目光穿透漆黑的河麵,仿佛看到那幾條在黑暗中亡命奔逃的身影,也看到揚州城上空漸漸凝聚的風暴。
    崔煥之他們以為的退路,焉知不是另一條通往深淵的絕路?
    他魏叔玉布下的網,從來就不止一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