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的鏡子拉長了自己的比例。
    選來選去，林鬆雨從黃色的襯衫裙與藍色的格子衣中，挑選一條紅裙配白襯衫。
    “一樓到了。”
    電梯門開啟，她拽著包包的帶子，低著頭快步先往前台。
    前台三個小姐姐趁沒有客戶，閃著星星眼愉快地聊著天。
    “剛剛有個男人送耳機過來，天呐，你不知道那個帥哥有多帥！”
    “有多帥？”
    “皮膚超級好，我都看不到一點毛孔，笑起來牙齒好白！”
    “我看他大概有一米八七八八吧，我都能隱隱約約看到他的胸肌！說話也好好聽，問我附近是不是有一間民政局。”
    “啊，人家都名草有主了，你們還幻想什麽。小姐，您好，有什麽可以幫到您嗎？”
    見到口戴黑色口罩、眼戴墨鏡的林鬆雨站到前台，三人立馬恢複工作的禮儀狀態。
    林鬆雨一心隻想著她們對話裏“民政局”那三個字，說話的時候無比緊張，每個字都帶著抖：
    “你你好，我來來拿耳耳機……”
    “耳機，哦！”
    個子最高的服務員眼睛一亮，遞來熟悉的耳機。
    林鬆雨一轉身，後麵的三個女生開始猜測，她是不是就是她們口中那個帥得無邊的男人一起去民政局的對象。
    思來想去。
    林鬆雨認為，之所以自己會不受控製給裴奕川這麽一個才認識一天的男人發去結婚邀請，並不是毫無根據的。
    首先就是裴奕川的外貌真的很加分。
    昨晚見麵的時候，林鬆雨一度以為對方搞錯了接人的對象。
    裴奕川真要兼職副業的話，
    那個時間點隨便找家夜店當個正經的男模不比當個滴滴司機賺得多？
    話說回來，
    裴奕川昨晚作為滴滴司機，來高鐵站接她，還是經大學的同學兼好友丁柔的介紹。
    這也是林鬆雨潛意識裏認為裴奕川可靠、值得信賴的原因。
    丁柔是他們那一屆的學生會主席，知人善用、結交甚廣。
    既然裴奕川能得到丁柔一句謙謙君子一表人才的評價，為人想必是真的不錯。
    昨天的相處過程中，連她這種生人勿近的社恐人士，都能對對方天生一股自來熟的熱情感到舒服。
    林鬆雨決定，
    待會不管如何，跟他拿回自己的駕駛證馬上就跑。
    不要陷入他營造的熱情之中，等到不好意思說要走的時候，就真的走不了了！
    “林小姐！”
    裴奕川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
    他的黑色特斯拉不知什麽時候停在了酒店入口。
    “快點上車，這兒隻給停五分鍾。”
    後麵的來車嗶嗶地摁響喇叭，旁邊等人的路人紛紛注視著她和裴奕川的特斯拉，眼裏還有指責他們占道的慍色。
    林鬆雨看了一眼正在走來的保安，表情凶得要嚇人。
    裴奕川坐在駕駛座上，又伸長脖子朝她喊道：
    “我已經在下麵停了四分鍾了，他怕是要來趕人了。”
    林鬆雨最怕這種在公開場合迎來各種注視的情景。
    不得已，走到車後座。
    隔著窗戶，看到上麵雜七雜八擺著書包和一些雜物。
    隻好拉開副駕駛座，趕緊上車。
    等她安全帶係上，車子才啟動，平穩又流暢地開下坡。
    林鬆雨微微側過頭。
    裴奕川專心致誌地在給汽車掉頭，側臉的線條幹淨利落地流暢，眉眼上挑，鼻梁高挺，嘴角勾起著不淺不深的笑意。
    還真的蠻像某個挺有名氣的電視劇主演的。
    對方突然轉過頭，對上她那雙水盈盈的眸子。
    被發現自己在偷看，林鬆雨連忙收回落在他臉上的視線，像做錯事被大人發現的小孩，臉微微發燙。
    不知道該往哪裏看的目光，看向車窗外不斷後退的風景。
    繼而轉到車前的車流。
    隨即，瞄到了屏幕上的地址。
    目標地點，
    正是離他們所在位置十二分鍾距離的民政局！
    林鬆雨的喉嚨忽然被堵住了般，口罩下的嘴唇張了老半天。
    終於說道：
    “啊，你這個，去民政局是？！我真的是開玩笑的，你別當真了！”
    每當林鬆雨記著表達內心的想法時，說話就會有些結巴。
    裴奕川看了看她。
    見她緊張兮兮，噗嗤一笑。
    “你別緊張。還沒有吃飯吧。”
    他打轉方向盤，視線偏移到左側：
    “那兒的民政局旁邊開了一家很好吃的茶餐廳，聽說做的蛋撻是從香港幾十年的老師傅那兒傳承過來的，和我們本地的不一樣，我一直想吃都沒去吃過。”
    聽到蛋撻二字，林鬆雨的肚子不爭氣地叫了一聲。
    一覺睡到十二點，早飯午飯都沒吃過。
    更何況提起了她最喜歡吃的蛋撻。
    “既然都坐上了車，咱們一起去吃吧。”
    身下的滯留感漸漸增大，車側方停到了路邊的車位。
    打開門，陽光燦爛得讓人直眯起雙眼，熱風從門外湧進來，卷來了茶餐廳新出爐的麵包香氣。
    林鬆雨的魂被食物香味帶跑了，忘了一開始拿走駕駛證就要跑的目的。
    十分鍾後。
    港式奶茶、酥皮蛋撻、咖喱魚蛋和雲吞麵齊齊整整地擺在麵前。
    她摘開口罩，肆無忌憚地戳了一個魚蛋，放到嘴裏。
    吃完，又喝了兩口奶茶。
    忽地呼吸一滯，瞳孔驟縮，臉上的肌肉也繃緊起來。
    路過的茶餐廳老板見她的動作不太尋常，嚇了一跳，以為是食物中毒了。
    然後僵硬在原地，直愣愣地看著她的臉，驚慌失措地罵上幾句廣東話的精髓。
    直到她扯開兩張桌麵的餐巾紙，快速擦嘴，重新戴上口罩。
    確認沒有食物中毒，老板才捂起胸口，長長鬆了口氣。
    拖著沉重又輕鬆的步伐回到收銀台，還不忘帶一句“醜人多作怪啊，我頂！”
    林鬆雨竟然忘記了，
    她竟然忘了自己在出門之前重新用防水眉筆畫了疤痕！
    熬過夜的大腦一直停留在自己疤痕快好的程度，全然忘記新畫上的傷疤還比原來的傷疤更粗更長！
    奇醜無比！
    奇怪的是，
    裴奕川如若無事發生般，坐在她的對麵，一直麵帶微笑地看著她。
    麵前放著一碗早被他吃完的竹升麵空碗。
    這個號稱是金牌銷售的男人，十分有在客戶麵前保持風度的自覺。
    與以往見過她的疤痕後人們的反應太過於不一樣了。
    平靜得可怕。
    林鬆雨猜想。
    裴奕川該不會是被她的臉嚇壞了吧！
    林鬆雨低下頭，手捂在口罩上，從包裏掏出了墨鏡。
    她砰地站起身來，頭一直看著桌麵，對裴奕川說道：
    “對不起對不起，我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