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號角聲響起，一層甲板上的軍士平舉重弩，指尖輕扣扳機，千支破甲重甲便撕裂空氣，徑直向這金人船隻而去，這弩箭箭杆粗如兒臂，三棱透甲簇寒光炸裂，往高射的弩箭，徑直奔著船頭金兵而去，重弩之下饒是金兵有盔甲盾牌抵禦，可這弩箭還是一連穿過三名金兵方才止步釘在甲板之上，而往低走的弩箭激射而去，卻都穿過船頭牛皮，透過皮後濕泥，穩穩的釘在船身之上。
    至於二層樓閣上的軍士們皆持小梢弓，弓身斜向半空高舉，用的正是黃天蕩時，韓世忠傳授麾下的吊射、拋射之法，隻是今日這弓射的可不是狼牙箭，一個個那都是箭頭纏麻布，麻布沾火油，隨著箭頭在一旁的火把上一晃，這便是一支支奪命火箭。
    而要說第三層，那可是橫江軍中最為歹毒之器，要知道趙斌手下的水軍組成可是最為複雜，有韓世忠、折彥質這些科班出身的水軍大將，依照兵書戰策練出來的水軍，可還有諸如鄱陽湖、洞庭湖這幾寨從實戰中練出的嘍囉兵，那依照兵書練的軍自然是開弓放箭，可這水寨出來的軍卒，開弓放的可就是毒箭了。
    卻原來當年洞庭湖內，柯柄幾人為了增加水軍戰力，所以專門去尋青竹蛇殳動配了毒藥，專門淬在了羽箭尖上。
    按理說這大軍作戰時，羽箭上淬不淬毒其實無關緊要，畢竟一陣箭雨過去，那運氣不好的軍卒身上紮個十幾支箭的情況也是常有，就是那運氣好、善躲避的軍卒，中上一箭也是好事，畢竟傷兵可要比死兵更耗費敵軍實力。
    因此一開始熊霈知道軍中這些毒箭後，還不以為意隻當是江湖的小把戲罷了，做水匪的羽箭不足才會用這等手段，甚至就連折彥質和許賓都是這個想法，尤其是許賓心中還大感差矣，畢竟別人不知道洞庭湖的實力，作為姻親的許賓還是知道一二。
    可今日隨著這一支支毒箭發出，釘在對麵金人的身上，饒是許賓草莽出身，殺人的手段見的夠多了，但看著那毒箭造成的效果還是覺得脊背生寒。
    但見這第三層的水卒軍士一個個是各挽彎弓，伴隨著號角聲和袍澤的箭雨，他們卻是在耐心的瞄準，在船舶飄搖之間找到那盾牌的空隙，繼而將弦上的毒箭急射而出，可這金人也不是傻子，盾牌都舉在手裏了，身體的大半要害自然是要藏在盾後，這毒箭瞅著空隙而去，傷到金人的自然也不是要害，無非是釘在臂膀上，或者射在大腿上。
    那金人中可也不乏悍勇之輩，抬手折斷箭杆便欲繼續舉盾防禦，可是這手剛摸到箭杆上，金人隻覺得渾身上下奇癢難耐，尤其是傷口處更好似有萬千蟲蟻攀咬一般，這原本折箭的手也就下意識去抓撓傷口。
    這一抓不要緊，那明明是剛剛中箭的傷口，此時卻好似膿瘡一般爆裂開來，而漆黑的毒血隨之迸濺周圍，原本這戰場上臉上身上被崩些血，不過是稀鬆平常之事，抬手擦去就好，可當這些軍卒周圍的袍澤們抬手擦血時，入目卻是一片青黑，立時嚇得這些人是四散左右，將中箭的金兵空在當場。
    但殳動這毒又豈是那麽簡單，那邊中箭的軍士已然開始無意識的卸甲抓撓了，這邊被崩上毒血的軍士，也是哪裏碰到了血，哪裏開始發癢潰爛，那有的一滴血崩在了臉上，那軍士抬手就瘋狂的扣撓自己的麵龐，有的一滴血落在手掌，那軍士發狠起來甚至揮刀斬手。
    偌大的船頭上種種反應不一而足，唯一相同的就是這些軍士在這痛癢的折磨下，根本無法穩住隊形，從而使得一二層的弓弩兵大展威風，那可真就應了那句箭無虛發。
    二輪箭雨過後，由飲馬河水寨而來的這幾船的金兵就都死在船頭之上，一眾軍士自然也是歡呼雀躍，可後方的許賓和折彥質卻麵色一凝。
    “不對啊，許將軍，怎麽，咱們不像佯攻，他們金人派出的反倒像是誘敵的魚餌啊。”
    “是啊，而且現在想想，哪有水卒穿重甲的，這，這似乎像是一支敢死隊啊？”
    “敢死？那，該用快船，船頭該堆幹草啊。”
    “嘶，那，這，不會吧，金人不會這麽狠辣吧？”
    “折將軍你是想到什麽了？”
    “許將軍，你看看這船上有多少軍卒？”
    “一個船頭百十人吧，十餘條大船，不過千餘軍士。”
    “咱們可用了三千軍士列陣，兩輪齊射可是六千羽箭啊，要是來上這麽回，那羽箭可就用完了。”
    “嘶，你是說這他娘的是用人命騙箭？”
    “不好說，但這個船隊肯定是棄子無疑。”
    也就在兩人討論之際，卻聽得那邊丹崖之上，傳來陣陣軍鼓之聲，而伴隨軍鼓之聲飲馬河、一禿河的水寨分別湧出一軍人馬，但見這兩支人馬都不過十餘條戰船，船頭上立一排排軍士，具都縮頸藏頭躲在盾陣之後。
    而剛才被弓兵殺光的那支船隊，此時船側的槳板卻是緩緩轉動，大船倒退著躲回營寨之內。
    別看剛才一支支火箭射的激烈，可是金人早在船上有防火措施，甲板上都覆蓋有一層濕土，因此除了那落在桅杆、船舷上的火箭外，其餘火箭現在都被濕土蓋滅了，之所以許賓他們遠遠還能看見火光，卻是那些死去金人的屍首還有衣甲在燒，隻是這些卻無論如何都影響不到船底的水手。
    當然，這些折彥質和許賓卻是顧不上了，兩人當下擺手傳令，示意前麵這一排戰船的軍士，先發毒箭，再用弓弩，但出乎意料的是這次毒箭發出，對麵金人陣型卻是絲毫不亂，那些大船也依舊向己方船陣撞來。
    “怪哉，這殳動也是用毒大家，他配的毒金人不至於立時就能發現啊。”
    許賓看著眼前一幕喃喃自語道，可那邊的折彥質卻忽然雙眉倒豎，繼而厲聲傳令，“投石船上前，發石砸船，不可讓這些賊船靠近我軍！”
    隨即折彥質又看向許賓道“將軍三疊寒淵，這是第二疊，水火未濟，小狐汔濟，以小慎破大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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