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第七次潮汐時看見那座孤嶼的。
    它卡在河道中央，形狀像半截折斷的玉玨，島上垂著朱紅色藤蔓，每片葉子都在重複著相同的場景：三百年前，安期生在此島修煉邪術，將整座島嶼煉成"空水鏡"，能照見人心最深處的欲望。
    "江南倦曆覽啊……"老船夫的槳聲突然沙啞，混著藤蔓的沙沙聲。整片河麵的倒影開始扭曲，我看見自己的瞳孔變成豎直的金色，額間浮現出安期生的刺青。更可怕的是，每滴濺起的水珠都在複述著相同的咒文："亂流趨正絕，孤嶼媚中川。"
    最恐怖的是島上的朱藤。當月光穿透雲層時，藤蔓突然活過來，纏住我的腳踝往島上拖拽。那些垂落的葉片裏滲出赭色液體，氣味與三百年前安期生煉丹的爐灰相同。當東方既白，我發現整片沙灘都已化作玉玨碎屑，每粒碎屑都在重複著相同的死亡場景：曆代登島者被藤蔓纏住，化作島嶼的一部分。
    "表靈物莫賞……"老船夫的屍體突然浮出河麵，他的瞳孔裏卡著玉玨碎片。整座孤嶼開始震顫，朱藤瘋狂生長，將河道編織成巨大的繭狀。我看見三百年前的安期生從島心升起，他的皮膚是半透明的玉色，每根血管裏流動著赭色液體，額間的刺青與我完全相同。
    當銅鏡從島心浮現時，我終於明白"空水鏡"的真相。那些被藤蔓纏住的人，他們的欲望被鏡麵吸收，化作維持島嶼運轉的養料。而老船夫瞳孔裏的玉玨碎片，正是三百年前某個登島者的遺物。
    "緬邈區中緣……"安期生的虛影突然伸手，他的指甲暴長三寸，每片指甲都刻著與我掌心的刺青相同的咒文。當我想後退時，整座孤嶼突然沉入河底，朱藤化作無數玉色觸手，將我拖進"空水鏡"的深處。
    第七次潮汐時，銅鏡從河底升起。鏡麵倒映著整個江南，但所有房屋都已化作玉玨，所有村民都長著安期生的麵孔。最可怕的是，鏡中的我，正捧著三百年前那爐丹灰，額間的刺青已蔓延至全身，每根血管裏流動著赭色液體，而老船夫的屍體，正從我的影子裏緩緩浮出。
    空水鏡的深處傳來玉碎聲。
    安期生的虛影突然炸裂，碎成無數玉玨，每片玉玨都在重複著相同的場景：三百年前，他將整座孤嶼煉成邪器，用登島者的欲望喂養鏡中妖靈。而老船夫的屍體，正從玉玨碎屑中重生，他的瞳孔裏卡著三百年前某個祭品的記憶。
    "蘊真誰為傳啊……"朱藤的根係突然刺穿銅鏡，赭色液體湧出的瞬間，我看見整片河道都化作玉色。那些被藤蔓纏住的村民骷髏正從河床浮起，他們的指骨間垂著朱藤葉片，每片葉子都在複述著相同的咒文："亂流趨正絕，孤嶼媚中川。"
    最恐怖的是鏡中妖靈。當月光穿透藤蔓時，它突然顯出真容——竟是我自己的麵孔，但皮膚是半透明的玉色，每根血管裏流動著赭色液體。妖靈額間的刺青已蔓延至全身，而它的瞳孔，正倒映著三百年前安期生煉丹的爐灰。
    "想象昆山姿……"老船夫的屍體突然扯斷藤蔓，他的枯爪卡著我的咽喉。整座孤嶼開始崩塌，玉玨碎屑與赭色液體混雜成洪流，將我與妖靈裹進空水鏡的深處。我看見三百年前的安期生正從鏡中升起，他的指甲暴長三寸，每片指甲都刻著與我掌心的刺青相同的咒文。
    當銅鏡再次浮現時，我已化作孤嶼的一部分。朱藤從我的皮膚裏生長，赭色液體在血管裏流動，而鏡中的妖靈，正捧著三百年前那爐丹灰，將新的祭品拖進空水鏡的輪回。最可怕的是，那些祭品的麵孔，全是曆代試圖破解詛咒的人——包括此刻的我，以及未來所有窺見孤嶼秘密的旅人。
    銅鏡的裂紋在子夜發出熒光。
    我看見三百年前的安期生正從鏡中爬出，他的皮膚是半透明的玉色，指甲縫裏卡著曆代祭品的記憶。朱藤從我的眼眶裏生長，赭色液體在顱骨中流淌，而空水鏡的深處，正傳來新的祭品掙紮聲。
    "緬邈區中緣啊……"老船夫的屍體突然懸吊在藤蔓間，他的枯爪卡著三百年前某個少女的發簪。整座孤嶼開始漂移，玉玨碎屑在河道聚合成新的島嶼，每座島嶼都在重複著相同的場景：朱藤纏繞著新的祭品，赭色液體滲入他們的皮膚，而鏡中的妖靈，正捧著丹爐等待新的欲望。
    最恐怖的是下遊的村莊。當月光穿透雲層時，我看見所有村民都長著安期生的麵孔，他們的瞳孔是豎直的金色，額間刺青與我完全相同。更可怕的是，每棟房屋的屋簷下，都垂著朱藤編織的搖籃，裏麵躺著半透明的玉色嬰兒，他們的哭聲化作咒文："亂流趨正絕，孤嶼媚中川。"
    "始信安期術……"銅鏡突然炸裂，碎片滲入我的皮膚。整座河道開始沸騰，玉玨碎屑與赭色液體混雜成洪流，將下遊的村莊卷入空水鏡的深處。我看見三百年前的少女正從鏡中升起，她的身體是半透明的玉色，每根血管裏流動著赭色液體，而她的麵孔，竟與我掌心的刺青逐漸重合。
    當東方既白，孤嶼已化作新的銅鏡，漂浮在河道中央。鏡中的我，正捧著三百年前那爐丹灰，將新的祭品拖進輪回。而那些祭品的瞳孔裏，已浮現出安期生的刺青——他們的欲望將成為新的養料，他們的絕望將化作新的咒文，在玉玨與赭色之間，在朱藤與空水之間，在始信與終悔之間，永無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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