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第七次潮汐時看見那口井的。
    它藏在斷崖裂縫裏，井壁結著琥珀色晶簇，倒映著天空的裂痕。漁村老人說這是伯夷叔齊的飲泉，可當我掬起一捧水時，掌心突然灼燒般劇痛，水滴在沙灘上化作金粉，每粒金粉都刻著人臉——正是三日前溺死的貨郎模樣。
    "一歃懷千金啊……"老嫗在子夜敲響銅盆，沙啞的嗓音混著潮汐聲。整個漁村的井水突然泛起腥甜，喝過水的人眼角垂下銀絲，皮膚滲出細密的金粉。我看見貨郎的骷髏從海底浮起，指骨間卡著金粒，每粒金粉都在複述著相同的場景：他貪飲此水，卻在第七次潮汐時化作礁石。
    最恐怖的是井底的倒影。當月光穿透水麵時，我看見自己的瞳孔變成豎直的金色，額間浮現出伯夷叔齊的刺青。更可怕的是，每次照影，刺青都會蔓延一寸，金粉正從毛孔裏滲出，在沙灘上鋪成新的貨郎骷髏。
    "試使夷齊飲……"老嫗突然扯開發髻，銀絲間垂落的金粉竟與井底的晶簇相連。她的麵孔在月光下急速衰老，皮膚皺縮成金箔，最終化作一尊青銅像，手中捧著與我一模一樣的刺青。當東方既白，我發現整片沙灘都已化作金粉，每粒金粉都在重複著貨郎的死亡場景。
    第七次潮汐時，井壁突然滲出青煙。伯夷叔齊的虛影從晶簇中浮現，他們的瞳孔是豎直的金色，額間刺青與我完全相同。更可怕的是，他們手中捧著青銅爵，裏麵盛著的，正是井水的結晶——每滴結晶都在複述著相同的咒文："一歃懷千金，終當不易心。"
    當銅盆再次敲響時，我聽見自己的骨骼在發出潮汐的轟鳴。整個漁村突然沉入海底，村民們的身體化作金粉，裹挾著伯夷叔齊的虛影滲入新的祭品。而井底的倒影裏，我的刺青已蔓延至心口，每滴滲出的金粉，都在沙灘上拚出新的骷髏——這次，是我的模樣。
    井底的青煙在子夜凝成實質。
    伯夷叔齊的虛影突然伸手，他們的指甲暴長三寸，每片指甲都刻著與我掌心的刺青相同的咒文。當我想後退時，井壁滲出琥珀色樹脂，裹住我的雙腿，將我從頭到腳澆鑄成一尊金箔人像。更可怕的是，樹脂中漂浮著無數張人臉——全是曆代喝過井水的村民，他們的表情凝固在貪婪的瞬間。
    "終當不易心啊……"老嫗的青銅像突然開裂，縫隙中湧出金粉與晶簇的混合物。整個漁村開始坍縮，房屋化作金箔，礁石變成晶簇，連海水都泛起金屬光澤。我看見貨郎的骷髏從海底升起，他的指骨間卡著金粒，每粒金粉都在複述著相同的死亡場景。
    最恐怖的是井底的倒影。當月光穿透樹脂時，我看見自己的瞳孔變成豎直的金色，額間刺青已蔓延至全身。更可怕的是，每次呼吸，金粉都從毛孔滲出，在沙灘上鋪成新的村民骷髏。而伯夷叔齊的虛影，正捧著青銅爵，將井水的結晶灌入我的喉嚨。
    "一歃懷千金……"貨郎的骷髏突然咬住我的腳踝，他的齒縫裏卡著金粒。當我想甩開時，整副骷髏突然散架，化作金粉滲入我的皮膚。掌心的刺青開始發燙，每道筆畫都在往心髒鑽鑿，金粉已從鎖骨蔓延至頸側，在月光下泛著金屬光澤。
    第七次潮汐時，井壁的晶簇突然軟化。伯夷叔齊的虛影從樹脂中浮現，他們的瞳孔倒映著海底深淵，那裏蠕動著無數金粉組成的巨繭。當銅盆再次敲響時，我聽見自己的骨骼在發出潮汐的轟鳴，而井底的倒影裏，整片沙灘都已化作我的骷髏——每粒金粉都在重複著相同的咒文："一歃懷千金，終當不易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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