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薄霧籠罩著棲雲山莊，寧珩站在主了望塔上，指尖摩挲著領口被嬰兒抓出的泥印。東方天際泛起魚肚白，照亮了圍牆外堆積如山的屍體。
    血水滲入土壤，將方圓百米的野草都染成了暗紅色。
    “寧隊，工程組準備好了。”
    李虎的聲音從下方傳來，粗獷中帶著疲憊。這個壯漢左臂纏著繃帶，消防斧別在腰間，斧刃已經崩出了鋸齒狀的缺口。
    寧珩順著木梯爬下了望塔，靴底沾著半凝固的血漿。
    廣場中央，三十多名幸存者已經聚集，大多數人眼中還殘留著昨夜激戰的恐懼。魏策正蹲在地上，用樹枝在泥地上畫著潦草的示意圖。
    “我們得擴建。”寧珩開門見山，聲音沙啞得像砂紙摩擦，“現在的圍牆太單薄，下次屍潮再來，撐不過半小時。”
    魏策站起身，推了推斷裂後用膠布粘合的眼鏡：“我計算過，現有物資能把圍牆向外推一百五十米，形成雙層防禦。”他在示意圖上畫了兩個同心圓，“內牆保持原樣作為最後防線，外牆用鋼筋加固，中間留出緩衝帶。”
    “材料呢？”紅蠍擦拭著她的軍刺，刀刃已經卷邊。
    李虎踢了踢腳邊的卡車殘骸：“西郊有個報廢車場，我和劉威之前偵查過，至少有二十輛廢棄卡車能用。還有這個——”
    他掏出一張皺巴巴的地圖，“三公裏外的建材市場，雖然被洗劫過，但應該還能找到鋼筋和水泥。”
    寧珩注意到地圖上有個紅圈：“這是什麽？”
    “溫泉。”秦悅抱著嬰兒走過來，小家夥正在她懷裏安靜沉睡，“地下有地熱資源，如果能引過來，冬天就不用擔心取暖問題了。”
    工程在當天下午啟動。
    李虎帶著狩獵隊先行清理外圍殘餘行屍，魏策則指揮年輕人拆卸圍牆上的倒刺鐵網。
    寧珩親自駕駛那輛改裝過的挖掘機，鋼鐵鏟鬥插入地麵時，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
    “往左半米！”魏策站在坑邊大喊，手裏拿著自製水平儀——一個注水的透明塑料管。寧珩調整操縱杆，鏟鬥邊緣擦過埋在地下的電纜管道，濺起一串火星。
    第一根承重柱是用報廢卡車的底盤改造的。
    劉威和幾個少年用氣焊槍切割鋼板時，空氣中彌漫著焦糊的金屬味。
    寧珩抹了把額頭的汗水，發現掌心全是黑灰。遠處，林霜正帶人搬運從建材市場找回的鋼筋，每根都有成年男子手臂粗。
    “小心！”紅蠍突然厲聲警告。一根鋼筋從推車上滑落，眼看要砸中下方的婦女。
    寧珩箭步上前，鋼梁擦著他的後背砸在地上，震得腳底發麻。
    黃昏時分，第一段外牆骨架初具雛形。
    雙層鋼板中間澆築混凝土，頂部呈45度傾斜防止攀爬。魏策在關鍵節點焊接了三角形支撐架，結構看起來比原來的木石圍牆堅固得多。
    “問題出在地基。”張教授轉動輪椅來到工地，義肢敲打著新埋的鋼樁，“這種鬆散土質，遇到暴雨容易沉降。”
    寧珩蹲下身，手指撚起一撮泥土。
    確實太鬆軟了，像被稀釋的沙土。“有什麽建議？”
    老教授指向遠處的竹林：“加竹筋。毛竹纖維抗拉強度是鋼筋的六分之一，但耐腐蝕性好。分層鋪設能增強整體性。”
    第二天清晨，狩獵隊帶回的不再是獵物，而是整車的毛竹。
    婦女們用柴刀將竹子劈成細條，孩子們則負責編織成網格狀。寧珩看到劉威蹲在角落，正用周憤留下的獵刀削製竹釘，少年眼眶通紅但手法精準。
    擴建工程進行到第七天時，第一場衝突爆發了。
    “憑什麽他們住內圈？”一個穿皮夾克的男人踹翻水桶，指著正在搭建的新居住區，“我們新來的就該當炮灰？”
    寧珩放下手中的鋼筋鉗，緩緩直起腰。
    這個叫馬三的汽修工是兩周前收留的幸存者，帶著五個兄弟，個個膀大腰圓。
    李虎已經按住消防斧：“內圈是給婦女兒童和傷員——”
    “放屁！”馬三的同夥啐了一口，“那小子也算兒童？”他指著正在搬運木板的劉威，“不就是因為跟你們混得早？”
    人群開始騷動。
    寧珩注意到幾個新成員眼神閃爍，手悄悄摸向工具。他大步走向馬三，靴子踩碎地上的冰淩發出脆響。
    “看清楚了。”寧珩突然扯開衣領，露出鎖骨處猙獰的傷痕，“這是三個月前為掩護撤離小隊留下的。李虎背上兩道傷疤是上個月偵查時受的。在這裏，資格是用血換的。”
    馬三的喉結滾動了一下，但仍梗著脖子：“那又怎樣？現在是我們出力最多！”
    “所以你們住b區。”寧珩指向正在搭建的板房，“僅次於內圈的防護，自己選位置。但再鬧事——”他拍了拍腰間的92式手槍，“滾出去喂行屍。”
    衝突暫時平息，但寧珩知道隱患還在。
    當晚他在工程圖上新增了四個了望塔，位置正好覆蓋所有居住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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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農業區的開墾比預想中順利。
    秦悅帶著婦女們清理出東側山坡，將溫泉水引入開鑿好的溝渠。
    梯田像綠色台階般層層下降，最上層種耐寒的土豆和紅薯，中間是越冬小麥，下層則試種從鎮上種子店找回的各類蔬菜。
    “土壤ph值偏高。”秦悅跪在田壟間，手指沾著泥土給寧珩看，“需要更多腐殖質。明天開始所有廚餘垃圾集中堆肥，人畜糞便也要利用起來。”
    寧珩注意到她手腕上新增的擦傷，但沒多問。自從嬰兒失蹤事件後，秦悅幾乎寸步不離地帶著那個孩子，連幹活都背在身後。
    工業區的核心是魏策的鍛造工坊。
    這個前機械工程師利用溫泉地熱搭建了簡易熔爐，將回收的金屬融化成錠。寧珩走進工棚時，正撞見他往模具裏澆築通紅的鐵水。
    “第一批犁頭。”魏策用鐵鉤取出冷卻的農具，得意地展示弧形刃口，“比木犁效率高三倍。”
    角落的架子上整齊排列著新打製的斧頭、鋤頭和簡易武器，最顯眼的位置掛著周憤那把重新打磨過的獵刀。
    擴建第二十三天，外牆合攏。
    新圍牆高達四米，頂部鋪設帶刺鐵網，每隔十米設有射擊平台。李虎帶人測試防禦時，用改裝過的弩箭射穿了五十米外的行屍模型。
    “還缺個誘殺區。”紅蠍用軍刺在地麵劃出幾條線，“在這裏挖深溝，表麵鋪輕質蓋板。屍群來襲時，第一批會掉進去，減緩後麵衝鋒的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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