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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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夜,宮門落鎖。
    圓月當空,隻餘北鬥,暈染的月光照出青石大道和兩麵高牆。
    未央宮外站著兩排整齊利落的寺人,最前頭的青德弓著背,眼神平視前方,看著停在宮門前很久的陛下。
    遲遲不進,隻是站在朱紅的牆外,也不知陛下在想什麽,許是思索今日大臣上奏的政務,或是裏邊的貴妃娘娘。
    今日皇帝照例於勤政殿批完折子,連地方都沒騰,直接在偏殿用的晚膳,又去了麒麟沐浴一番,臨到就寢時,突覺無覺,又穿好衣袍出來散步。
    青德自然伴聖駕,自禦花園到馴獸園,逛了整整一大圈,夜色越來越晚,皇宮各卡哨都已落鎖,青德也沒上去提醒陛下,說什麽保證龍體,深夜就寢的話。
    果然,儀駕慢悠悠走到未央宮,然後停了,再沒朝前散步。
    青德侍奉皇帝也有十幾年了,不說其他特長之處,眼色是最會看的,隻低著頭等在一邊。
    果然,站著賞月不知多久,元策忽然開口道:“今夜貴妃宮中為何還亮著?”
    雖兩人吵架冷戰好幾日,可元策每日都會過問未央宮的起居事宜,沒有一日落下的。
    細到貴妃今日穿何顏色的衣裙,吃過什麽佳肴,讀了多久的書。
    青德忙道:“這個..奴婢倒是不知。”,試探的看向皇帝,“要不,奴婢敲門去問問裏麵伺候的人?”
    元策沒有坑神,青德意會,趕忙走到門邊敲了敲,低聲喊道:“小凳子,聽著沒?”
    裏頭傳來細小的聲,“哎哎,幹爹,兒子聽著呢。”
    青德恨鐵不成鋼的氣歪嘴,直接低聲斥道:“混賬東西,陛下親臨,還不趕緊開門。”
    他這禦前大總管都來了,還能意味著什麽?蠢貨腦子,帶都帶不會,就是調到未央宮當差,也爬不上去。
    隨著“吱呀”的響聲,未央宮的大門終於打開,裏麵守門的兩個小寺人嚇得跪在地上。
    元策走進去,長長的走道空無一人,廊簷上點著燈,他穿過殿門依舊沒看到侍奉的宮女。
    又過一長道行至寢殿,不止廊簷點著燈籠,窗戶紙內燭火閃動。
    看著黃暈的浮光,元策停下腳步,冷眸平靜的望著,漆黑的瞳孔印著燭光,晦澀如深潭裏的暗流,看不透他在想什麽。
    房門從裏麵推開,青柳端著涼掉的茶壺正打算去膳房換熱的來,卻看地麵倒映著長長的黑影,觸及墨色繡金龍的衣擺。
    她忙放下茶壺,頭貼著地,低聲道:“恭請陛下聖安。”
    元策看她一眼,冷聲道:“貴妃可睡下?”
    青柳維持行禮的姿勢,稍微抬起臉,依舊不敢直視天顏,點頭,“睡下了。”說完她又搖頭,遲疑道:“並未就寢。”
    皇帝身後的青德聽她這回話,皺的眉頭成一團,這差是怎麽當的,一個個不盡心。
    蠢貨,都是蠢貨,連他一半機靈都沒有。
    元策沒去看跪著的青柳,推開門徑直入內。
    殿內黢黑一片看不清擺件,連個引路的燈籠都不點,他忍不住皺眉,順著記憶朝內間去。
    鳳首銀座點著八根蠟燭,分立兩側,照亮內殿通明。
    案首擺著一盞小巧的雕花玉製燈座,火焰遇風微微傾斜,照著下麵俯首趴睡的女娘。
    她穿著素白的寢衣,身形曼妙,外麵披著一層明黃的披風,烏黑順滑的青絲垂在腦後,隻用一根玉簪束發。
    溫柔的光傾灑,鴉羽般的眼睫垂下折出細小的陰翳,熟睡的嬌顏更加美,像是籠罩在金光下的仙子。
    元策慢慢走近,冷然的眸子逐漸柔和,沉默的看著趙若薇。
    她手裏還握著毛筆,腕間壓著一張謄抄過半的佛經,最後落筆的字越來越醜,墨跡厚重,看不清結構,顯然是發困時寫下的。
    趙若薇不喜深奧的佛經,書架內也沒有擺放佛家經典,能讓她熬夜謄抄的,隻可能被太後罰抄。
    今日宮人來報去過慈寧宮,被太後留下單獨談話,至於內容元策不得而知,因太後隻召見趙若薇一人,連貼身侍奉的青柳都沒能進去。
    至於罰抄一事,快到入寢時,趙若薇才讓宮人找來佛經,青柳也就沒來得及將貴妃被太後罰抄佛經一事上報。
    貴妃出慈寧宮後,臉色蒼白難看,幾欲暈倒,這事元策是知曉的。
    因自小定親,太後對未來的皇媳當親生女兒百般寵愛,趙若薇受寵若驚,幾年相處下將太後視作母親。
    可現在....
    原本屬於她的一切都被奪去,自是難受的緊。
    元策緩緩蹲下,右膝貼在柔軟的毯上,彎下肩膀,湊近去看趙若薇的麵容,從細眉而下,至小巧的鼻尖,再到柔軟紅唇。
    他看得仔細,看得耐心,似要將這空蕩的幾日全部補上,前幾日將他氣瘋的女郎,現下溫順的靠在桌上睡著,像沒有危險的雪狐,引誘人去靠近。
    待走近,她又突然醒過來,用鋒利的爪在企圖靠近的人手背撓出一道道血痕。
    現在被引誘的,是元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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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垂首緩緩湊近嫣紅的唇瓣,輕輕貼住,深邃的眼眸閉上,感受溫熱的氣息撲撒在鼻尖,渴望與之交頸纏綿。
    睡夢中的小娘子不知夢到什麽,忽然動了下,手中墨筆畫在俊美的麵容,留下黑色的墨跡。
    元策保持身形未動,睜開看著趙若薇垂落的眉眼,他緩緩抬起上半身,修長的手指擦過下頜,一抹烏黑的墨團出現在指間。
    他不免好笑,無奈的看著罪魁禍首。
    毫無所知的趙若薇嘟了嘟嘴唇,偏過臉,背著元策,將圓溜溜的後腦勺對著他,拿著墨筆的手開始動起來,若有其事的畫著圈,自以為還在熬夜抄經。
    這架勢跟她少年時簡直一模一樣。
    東宮內。
    “這篇賦,如何斷句?”已經成年的太子元策正坐楠木椅,指著麵前書冊,詢問道。
    十一歲的趙若薇梳著桃花髻,戴著金蟬玉葉簪,緊張的扣著手指頭。
    初一和十五是檢查課業的時候,也是她最害怕的兩天。
    粉色宮裙的裙擺處繡滿菡萏,看衣製出自皇宮的尚衣監,太子甚寵未婚的太子妃,每逢珍貴的衣料進獻,總會留出一匹製成時興的衣裙送到太傅府。
    趙若薇猶豫的伸出食指,放在豎版的字句上,盯著上麵不吭聲。
    元策一臉的冷淡,見她思考半晌還不回答,直接抖了抖右腿,晃得趙若薇肩膀搖動,發髻上的金蟬翅膀也跟著揮舞。
    “勿要磨蹭。”冷冷一句,嚇得趙若薇趕緊說話,聲音細如蚊蟲。
    元策聽她斷句,眉頭皺的能夾死蚊子。
    “這就是你十五日來念得賦?”
    趙若薇心虛的縮回手指頭,蔫巴巴的低下頭,不敢吭聲。
    “整日跟著老五混玩,她是天家公主,日後有公主府,還能尚駙馬,你跟她比什麽?”
    趙若薇眨了眨眼睛,靠著元策有力的臂彎,手指扣著裙子上的銀線,甚是不服氣的撅起小嘴。
    元策看她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氣得抬手將坐在他腿上的小娘子提起來,“啪啪”兩下打在臀部。
    趙若薇抹了抹眼淚,無聲的抽噎,不敢去摸疼得火辣辣的屁股。
    “太傅的狀都告到東宮來,孤的臉都被你丟盡了。”元策冷臉訓斥。
    “三月的天,你下水摸魚?”
    趙若薇顫抖著肩頭,抬起小臉,努力為自己辯解,“是...家裏的...水池。”
    不是外麵的。
    元策覷她一眼,“你還有理了?”
    “莫不是覺得沒在郊外捉魚,就是給孤麵子了?”
    趙小娘子發出低嗚聲,不敢反駁,生怕又挨打。
    遠在趙府的親爹實在不仗義,什麽話都往外說!
    屏風外正端茶進來侍奉的青德,聽見太子訓斥的聲音,又慢慢退下。
    這個點,不適合進去打攪儲君儲妃之間的友好相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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