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女胎
    寺人大驚，不停磕頭，“殿下饒命，殿下饒命。”
    外麵走來兩個武衛，將寺人卸下肩膀，直接提著出去。
    很快，庭院外隱隱傳來拍打聲，很沉悶，像鈍器撞擊肉體。
    薑衍沒抬眼，“讓司造局監管此物的官員過來，讓他帶上名冊。”
    果然，兩本冊子一對比，顏色差別很大，一個金粉鮮麗，一個卻顯暗沉。
    打過殺威棒的寺人被武衛拖進來，雖被提前浸過冰水，卻仍然拖了一地血跡。
    太子又問了一回。
    寺人嘴裏全是血，說的話不甚清晰，“奴確實不知黃木粉....恩賜之物送來後....太子妃讓奴將東西存於庫房兩日，才讓..讓送去側妃院....”
    薑衍坐在椅上，眼皮未動，隻道：“繼續。”
    “夜裏太子妃身邊宮婢...讓奴偷偷打開庫房...放一醫士入內。”
    寺人吐了血，腰下部位像是爛肉般。
    “....奴真不知他帶了黃木粉。”
    薑衍又道：“哪個醫士？”
    “...何...姓何。”
    就是頭先扯謊蒙騙太子的何醫士，雖不明顯卻瞞不過太子，直接讓人拖出去打板子，震懾東宮所有人。
    元清容冷眼旁觀，這個賤奴背地裏不知給她添多少堵的，死了好，咬出一個是一個。
    太子緩緩起身，嗓音很淡，沒了往日溫和，“你去趟福熙院，傳孤令。太子妃德行有虧，欺瞞尊長，目無君上，不配管攝東宮，讓她交出東宮交牌，禁足，為期不定。”
    這是直接奪了太子妃管理東宮之權，幽禁居所，就差沒褫奪妃位，說是期限不定，誰知哪天能見天日。
    許晝領著四五個寺人還有東臨院武衛前去傳令，已經無用的寺人被拖下去。
    另有宮婢端著清掃工具，細碎的水聲摩擦著地麵。
    等許晝領著交牌回來，翻開匣蓋，由太子過目。
    薑衍拿出玉製交牌，遞過去，元清容微愣，雙手接過，聽太子言，“東宮不能一日無主事婦，你身居側妃，暫執交牌不為過。”
    元清容受寵若驚，俯身謝恩。
    薑衍起身，俊美的臉龐靜默片刻，沒有回頭看向屏風那邊。
    臨走時，太子朝元清容道：“那些手腳不幹淨的管事醫士，都拔了，至於那兩個，賜杖刑，直接打死。”
    太子一走，明瑟院少了大半人。
    元清容送走太子後，讓貼身女嬤拿著交牌去傳喚各處管事，她須得新官上任三把火。
    太子不也發話了，那些手腳不幹淨，認不清主子的東西就不用留了，直接換上她的人。
    不過一夜，東宮的天變了樣。
    元清容臉上掩不住笑意，抱著小皇孫朝裏去，來到女娘跟前坐下，眉眼帶著春風，關切道：“姐姐可好些，腹可還痛？”
    尚帶病容的嬌靦輕輕搖首，柔軟的嗓音略低，“那床你睡了這些年，怪不得身子不見好，每月小日子總是折磨人可不行。”
    “既知黃木粉，可尋醫士對症下藥，好好調理。”
    元清容聽得眼底微暗，心底發澀，“姐姐受我連累，動了胎氣，怎還念著我......”
    趙若薇沒出言，柔夷摸了摸小皇孫伸來的小手。
    元清容眼眶含淚，鼻頭一緊，看向懷中孩子，“醫士早已下定論，我這身子養不回來了，再不能生養，今後隻能依仗若水。”
    玉指輕輕拭去她眼尾淚珠，美眸溫柔看著她。
    元清容忍住哭聲，接過宮人遞的帕子，擦去臉上淚痕。
    女娘靠在軟榻，藕臂撐在枕上，美眸平靜望著元清容，沒再問下去。
    她撫摸著腹，幸而察覺尚早，胎兒無事，便當是場牽連。
    小皇孫懵懂無知望著母妃，瞅母妃哭泣，隻好看向姨母。
    女娘輕輕拍了她肩，柔聲道：“莫要哭了。”
    元清容睜著通紅的眼睛，杏眼睜圓，楚楚可憐，她又抱著孩子，女娘更不會訓斥她。
    “我聽你曾言，太子妃自嫁來便執掌東宮事宜，從未罷過權，可她非賢德之人，自有出錯的地方，太子難道就從不過問？”
    元清容點頭，“姐姐猜得不錯，太子妃善妒易怒，時常打罵宮人，對東宮侍妾也頗為磋磨，動都不動就使喚幹著宮婢的活來折辱。”
    “殿下從不過問後院，可太子妃能這般肆無忌憚，還因著殿下母妃華夫人的偏袒。”
    女娘沒有打斷她，嬌靦蹙眉，美眸落在身下蓋的緞子上，似在思量。
    不等元清容再言，外麵傳來宮人行禮的聲音，女娘抬眸朝她相視一眼，默契的沒再談論。
    太子去而複返，抬手示意宮人起身，他走到屏風停下。
    紫金華袍印在素雅屏扇，隱見修長的身形，寬大的衣袖垂落，流雲蟒紋衣擺下，露出一雙黑靴描金步履。
    美眸看了下元清容，後者喚來宮人，將跟前屏風撤去。
    太子身後跟著一老嫗，肩掛藥箱，頭發已花白，臉上蒼老瞧不出年紀，約莫古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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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清容不曾見過，醫官院也設有醫女，卻沒有這般年歲的。
    薑衍上前兩步，距離女娘不算近卻也不遠，分寸把握得極好。
    寺人端來四腳凳，侍奉太子坐下，元清容抱著小皇孫站在一旁。
    剛處置太子妃下毒之事，薑衍有些不敢看女娘，放在腿上的手略微攥緊。
    溫和的眼神落在嬌靦，他輕聲道：“明瑟院宮人來報時，孤便讓人去宮外請尤嬤嬤，方才路上正碰上老人家，孤便一同來了。”
    女娘不曾出言，美眸看向太子，明鏡澄澈，白皙無瑕的肌膚透著淡淡的粉嫩，已不再發白，許是安胎藥起了藥效。
    薑衍不動聲色觀女娘，看嬌靦無明顯的嗔怒和冷待，心下略鬆，又溫和解釋道：“尤嬤嬤曾是宮中最好的醫女官，曾多次出手相助孤與母妃，如今致仕，無人奉養終老，孤便留她在王都。”
    女娘坐在軟榻，美眸半垂，平靜溫順。
    “嬤嬤尤擅婦人內科，不妨讓她為娘子再診一回脈，好生看看，可好？”薑衍輕聲道，生怕女娘厭煩不願。
    櫻唇輕啟，女娘眨了下清透的美眸，柔聲道：“名醫難尋，妾謝殿下關懷。”
    薑衍鬆口氣，看向老嫗。
    尤嬤嬤上前，放下藥箱，拿出脈枕墊於皓腕下，布滿皺紋的手指按住脈搏。
    屋內又陷入寂靜，無人打破。
    良久，尤嬤嬤和藹道：“娘子幼時可服過專用於女娘補身的參湯？”
    嬌靦輕點，女娘輕笑，“嬤嬤脈得真準，十歲時便喝了，不曾落下一日。補藥喝了五年，十五那年停的，後來沒再飲。”
    女娘又想了想，補充道：“剛知有孕時已月餘，也日日喝過湯藥，不知何用，再到胎兒四月份時...就斷了...”
    尤嬤嬤善意笑著，“娘子因何不再喝了？”
    女娘偏過嬌靦，小聲道：“太苦了，就不願飲了。”
    老嫗渾濁的眼裏，滿是長者對小輩的和善，勸道：“娘子還是喝的好，奴雖不知藥方，卻能從脈象瞧出那藥對娘子極好。
    “虧得娘子身邊人心細，幼時便良藥溫補，使得娘子身子骨很穩。娘子生得美，體態纖巧，雖說女娘大都喜愛弱柳扶風的身姿，可對生產的婦人來說，可不好了。”
    尤嬤嬤收回診脈的手指，撩開毯子，露出隆起的腹，再輕輕蓋上。
    “娘子這胎已七月餘，卻不似尋常婦人七月之相，肚子略小了些，您現下可是多了張嘴，得多吃些，莫要挑口，多食葷腥。”
    趙若薇不自然垂下嬌靦，雪腮泛著粉意，柔夷抬起遮住嫣紅唇瓣，被說得羞怯，白膩的細頸布滿粉嫩。
    現下的女娘，嬌羞到極點。
    早知...如此..就不讓她瞧了。
    這哪裏是診脈，分明教導來著。
    元清容忍笑，她抱著小皇孫沒法捂住嘴，隻好扭過頭去，肩頭輕顫。
    坐在軟榻前的薑衍，一直看著女娘，不曾移過眼。
    見女娘滿是粉意的細頸，他慢慢移開眼。
    無人注意到太子耳垂紅得滴血。
    尤嬤嬤說著，晃動的手打開藥箱，拿出紙筆來，她右手沒晃那麽狠，因此寫字尚且順暢。
    太子見狀，拿過硯台，磨出墨汁來，又按住藥箱上擺放的宣紙，以免錯位。
    尤嬤嬤邊寫邊道：“娘子身量很好，長得高，利於產子，不知夫君身量如何，若是太高，娘子日後生產可要吃苦頭了。”
    女娘徹底說不出話來，嬌靦泛紅不褪。
    太子身形微僵，靠他最近的嬤嬤恍若未聞，和藹念道：“娘子身子骨打得牢靠，少時吃得那些藥啊，胎兒四個月前吃得那些藥，對娘子極好，日後可再吃，勿要嫌棄藥苦。”
    “這回動了胎氣，受了陰寒，這不好。”
    嬤嬤不厭其煩說著，哪裏好，哪裏不好。
    她顫巍巍道：“要靜養，多吃多走動，勿要受寒，安胎藥得喝上七日。”
    最後嬤嬤又來句，“勿要挑口，勿要挑嘴，葷的素的嗎，都要吃。”
    屋內這麽多人，女娘簡直羞於見人。
    寫完藥方，嬤嬤遞給宮人，又回頭看著女娘，她活這般久，還是頭次見這般美的女娘。
    “娘子可想知，這腹中孩兒是男是女？”嬤嬤笑著說。
    女娘稍許驚訝，嬌靦露疑，“嬤嬤能看出男胎女胎？”
    嬤嬤笑著點頭，“自是能，此法乃奴家傳，從未看錯過，娘子這胎懷得是女嬌兒。”
    元清容臉上一怔，又驚又喜，朝小皇孫道：“若水有小妹妹了。”
    柔夷撫摸隆起的腹部，美眸落在上麵，女娘沒反應過來，尚還愣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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