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宸......"皇帝的聲音突然變得沙啞而陰森，"你即刻去查。若是屬實，便替朕清理門戶！"他劇烈起伏的胸膛扯動龍袍上的金線，繡著的五爪金龍仿佛在血泊中掙紮。
    與此同時，陸家莊園的密室裏燭火搖曳。陸沐風蒼老的手掌撫過泛黃的輿圖，指尖停留在京城的方位。"傳令下去，"他望向帳下諸位將領，渾濁的眼中閃過銳利的光，"聯絡舊部，三日後子時，按計劃行事。"青銅燈盞突然爆起一朵燈花，映得牆上懸掛的先帝遺詔微微晃動——那上麵"忠勇可嘉"四個朱砂大字，在搖曳的光影中忽明忽暗。
    夜色漸深，皇宮角樓的更鼓聲遙遙傳來。夜九宸走出寢宮時，正巧撞見李嫣然的貼身宮女捧著食盒匆匆而過。少女瞥見他的麵容，慌亂行禮時食盒傾斜，露出一角染血的帕子。風卷起他的衣擺，帶著幾分若有似無的藥香，與方才寢殿中的血腥氣莫名契合。他望著宮牆外翻湧的烏雲，手不自覺按上腰間佩劍——這場風暴，遠比想象中更加洶湧。
    夜幕如墨，雕花宮燈在穿堂風中搖晃，將夜九宸玄色衣擺染上斑駁光暈。他剛踏出藏書閣，便瞥見一抹青影踉蹌著從回廊轉角衝出，懷中攥著的素帕上暗紅血跡刺得他瞳孔驟縮。
    "站住！"玄鐵折扇重重拍在朱漆廊柱上，驚起簷角銅鈴叮咚作響。那宮女手中的帕子幾乎要被攥出水來，月光下她煞白的臉泛著冷汗，喉結劇烈滾動："是...是李姑娘吐血了，這是她咳出的血。"
    夜九宸的指尖撫過帕子上凝結的血痂，寒意順著指尖蔓延。李嫣然素日裏連風寒都極少染上，怎會突然咯血？他抬眼望向長廊盡頭，雕花木窗透出幾縷昏黃燭火，突然想起三日前禦膳房送來的糕點裏，那抹若有似無的苦杏仁味。
    穿過九曲回廊時，夜九宸的思緒如亂麻。半月前陸沐風突然頻繁出入太醫院，前日太子書房失竊的《毒經》抄本，還有今早皇後娘娘莫名昏厥...這些看似無關的碎片在他腦海中飛速拚湊。當繡著並蒂蓮的湘妃竹簾映入眼簾，他幾乎是撞開了雕花木門。
    檀香混著血腥氣撲麵而來，李嫣然斜倚在金絲軟榻上，藕荷色寢衣被冷汗浸透，蒼白的唇畔還掛著血絲。夜九宸三步並作兩步衝上前，微涼的指尖搭上她腕間寸關尺，脈象如驚濤駭浪般在他掌心翻湧。那不是普通毒藥，而是用十八種草藥精心調配的"噬心散"，下毒者深諳醫理，竟能讓毒性如絲線般纏繞心脈，每日隻發作半柱香時間，尋常太醫根本無從察覺。
    "備溫水！"夜九宸扯斷腰間玉墜，露出夾層中藏著的青瓷藥瓶。這枚解毒丹是他耗費三月心血，用天山雪蓮與南海鮫人淚煉製，此刻卻在掌心沁出細密水珠——他忽然想起昨日李嫣然在禦花園，被陸沐風身邊的貼身侍衛"不小心"撞落了茶盞。
    窗外驚雷炸響，豆大的雨點砸在琉璃瓦上。夜九宸看著李嫣然緩緩轉青的臉色，突然想起師父臨終前的告誡："最狠的毒，往往藏在最溫情的藥引裏。"他將最後半顆丹藥碾碎化入水中，目光掃過床頭那碗未動的參湯，湯麵浮著的枸杞在燭火下泛著詭異的暗紅。
    雨幕中傳來更夫打更聲，夜九宸將染血的帕子收入袖中。陸沐風這盤棋下得夠久了，從後宮妃嬪到朝中重臣，從太醫院到禦膳房，那張暗網早已遍布京城。但今夜之後，這場以人命為棋子的陰謀，也該收網了。他握緊腰間銀針，窗外雨簾如幕，卻遮不住他眼底迸發的冷芒——定要讓這滿城風雨，還天下一個朗朗乾坤。
    燭火在青瓷燈罩裏明明滅滅，夜九宸將最後一粒安神丸喂入李嫣然口中，看著她皺起的眉梢終於舒展。窗外雨勢漸歇，潮濕的夜風裹著槐花香氣漫進屋內，卻驅散不了他心頭的陰霾。就在指尖即將觸到銅鈴傳喚宮女時，窗欞輕響，一抹黑影翻入，遞上染著暗紋的密函。
    展開信紙的瞬間，夜九宸握筆的手驟然收緊。宣紙上潦草的字跡浸透水漬："陸沐風舊部集結於京郊虎狼穀，騎兵三千，糧草已備七日。"墨跡暈染處還殘留著些許馬糞氣息，顯然傳信人是冒雨疾馳而來。案頭沙漏裏的細沙簌簌落下，子時三刻——距離早朝隻剩四個時辰。
    "來人！"他擲下密函，玄色衣袂掃落案上的鎮紙，"去請影衛統領，再讓禁軍統領帶三百暗衛在朱雀門待命。"腳步聲漸遠，夜九宸望著窗外搖曳的燈籠，腦海中浮現出陸沐風那張永遠帶著三分笑意的臉。那看似張揚跋扈的權臣，當真甘心做枚棋子？
    寅時的京城籠罩在薄霧中，夜九宸扮作販馬商人混在流民隊伍裏。虎狼穀的山風裹挾著鐵鏽味撲麵而來，他瞥見山道旁新掘的壕溝，泥土裏還殘留著車輪壓過的痕跡。混進營地時，篝火堆旁幾個士兵正就著濁酒啃幹糧，他摸出懷中碎銀往地上一擲："軍爺行個方便，討碗酒喝？"
    "外地來的？"滿臉絡腮胡的漢子踢開他的碎銀，"沒聽說最近..."話音未落，另一個獨眼士兵突然拽住他的胳膊："給老子講講城裏的新鮮事，這酒管夠。"夜九宸就著火光看清那人腰間的銅哨——正是三年前陸沐風私鑄的軍器。
    酒過三巡，獨眼士兵的舌頭開始打轉："要不是那黑衣人手裏攥著老子全家性命...嘿嘿，什麽榮華富貴，不過是拿命換的買賣。"他突然壓低聲音，"聽說那主兒連陛下的起居都了如指掌，上個月..."話未說完，遠處傳來梆子聲，漢子猛地驚醒，將酒碗砸在地上匆匆離去。
    夜九宸摩挲著酒碗邊沿的齒痕，正思索黑衣人身份，後頸突然泛起涼意。寒光破空而至的瞬間，他側身翻滾，袖中銀針已脫手而出。月光下，偷襲者的招式大開大合，虎虎生風中竟帶著幾分熟悉——那招"燕返雲間"，分明是禦林軍總教頭的獨門功夫！
    喊殺聲突然撕破夜空，遠處火把如赤龍蜿蜒而來。夜九宸擋開對方刺向咽喉的匕首，瞥見山腳下飄揚的玄色龍旗。皇帝的禁軍竟提前三日布防，看來陛下早已察覺異動。他虛晃一招躍上樹梢，看著營地內士兵與禁軍混戰，突然想起獨眼士兵未說完的話。
    暴雨再次傾盆而下，夜九宸抹去臉上的雨水，指尖觸到懷中李嫣然的染血帕子。那些被刻意隱瞞的真相，那些蟄伏在暗處的眼睛，此刻都化作迷霧中的利刃。當第一縷晨光刺破雲層時，他已策馬奔回京城，腰間玉佩在顛簸中輕撞，發出清越聲響——這場始於後宮的陰謀，終於要揭開最血腥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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