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裹挾著腐葉的腥氣灌進醫館，林硯的指尖已在劍柄上沁出冷汗。東方婉兒背靠著藥櫃，耳尖捕捉到木門榫卯處傳來的細微龜裂聲——那是死亡的前奏。她餘光瞥見師兄握劍的手青筋暴起，忽然想起三年前初入師門時，他也是這樣站在她身前，用劍身替她擋住了發狂的野狗。
    "來了。"林硯的低喝刺破死寂。
    門板在巨力撞擊下碎成齏粉，最先湧入的行屍脖頸處還掛著半片腐爛的衣襟，眼球渾濁地凸起，喉間發出含混的嗬嗬聲。東方婉兒屏息數著數目，當第七具行屍跨過門檻時，終於聽見師兄劍出鞘的清越鳴響。
    劍光如銀河倒懸，第一具行屍的頭顱滾落在地，卻未見鮮血，隻有黑褐色的膿水順著劍脊蜿蜒而下。林硯皺眉後撤，腐臭氣息比白狐祠的更甚，那些行屍的傷口處竟泛著詭異的幽藍熒光，如同古籍封麵上的微光。他忽然想起書中提到的"屍毒入脈"，揮劍的力道又加重幾分。
    東方婉兒的柳葉刀在月光下劃出銀弧，專挑行屍肘間、膝窩的大筋。這是她從《外傷金鑒》裏悟的巧勁，比之師兄的剛猛劍法，更似穿花蝴蝶——直到那道陰影如泰山壓頂般籠罩下來。
    巨屍踏碎青磚的聲響震得梁上灰塵簌簌而落，它少說有兩人高，破爛的粗布衣裳下露出青紫色的皮膚，潰爛處還粘著半截草繩，顯然是從 grave 裏拖出的屍首。林硯的青冥劍砍在它肩頭，竟發出金石相擊的脆響，劍身上赫然崩出寸許長的缺口。
    "小心！"東方婉兒的驚呼被利爪破風的銳響撕裂。巨屍揮臂掃來的瞬間，林硯足尖點地後空翻，卻見那屍爪在青磚地麵犁出五道深溝。他腰間一涼，這才驚覺後背已抵到藥櫃，退無可退。
    千鈞一發之際，銀針破空之聲如寒梅破雪。東方婉兒單膝跪地，從袖中抖出十二根透骨釘，針尖蘸著她獨門配製的腐屍散。為首兩根精準刺入巨屍眼眶，黑膿混著血沫噴湧而出，怪物發出震天動地的咆哮，前爪捂住眼睛瘋狂擺動，撞得整麵牆簌簌發抖。
    "師兄，古籍！"東方婉兒的嗓子已被屍毒嗆得發腥。林硯這才想起懷中的禁忌之書，指尖觸到書頁的瞬間，忽然想起玄清真人臨終前那欲言又止的眼神——此刻哪還容得他猶豫？
    古籍展開的刹那，幽藍光芒驟然暴漲，那些蝌蚪般的古文竟如活物般遊弋升空，在兩人頭頂結成北鬥狀的符陣。最先撲來的行屍剛觸到光芒，便發出滋滋的灼燒聲，腐肉剝落處露出森然白骨，繼而整具屍體如被抽走魂魄般癱軟在地。
    巨屍發出不甘的嘶吼，卻在符文掃過它腳踝時轟然跪倒。林硯這才看清，它腳腕上纏著的草繩正是書中記載的"控屍索"，每一道繩結都對應著不同的咒術。古籍在空中自行翻動，最終停在"破煞篇"，金光如利刃般切斷草繩，怪物龐大的身軀終於砸在地上，化作一堆腐骨。
    醫館內忽然靜得可怕，唯有牆角的銅漏滴答作響。東方婉兒踉蹌著扶住桌角，這才發現自己的袖口已被屍爪劃破，露出的小臂上爬著蛛網般的青黑色——是屍毒。林硯忙掏出解毒丸，卻被她搖頭製止："先收著，此刻不是時候。"
    兩人默契地望向窗外，濃重的烏雲後，一輪血月正緩緩爬升。古籍的書頁無風自動，最後定格的頁麵上，繪著一座被黑霧籠罩的城池，城樓上隱約可見"幽冥"二字。林硯想起書中提到的"屍解仙"傳說，隻覺後頸發涼。
    "他們不會放過這本書的。"東方婉兒指尖撫過書頁上的咒文，忽然想起方才符文現世時，有那麽一瞬，她仿佛聽見了師父的聲音。她轉頭看向師兄，卻發現他的目光正落在自己手臂的毒痕上，那雙向來沉穩的眼睛裏，此刻翻湧著她從未見過的驚濤駭浪。
    收拾行囊時，林硯將青冥劍的斷刃用布仔細包好，又往腰間多掛了兩袋朱砂。東方婉兒則把柳葉刀浸在藥汁裏重新淬煉，火光映得她臉色通紅，卻掩不住眼底的堅毅。當第一縷晨曦刺破黑暗時，兩人並肩站在醫館門前，身後是逐漸被晨光吞噬的陰影，前方是未知的險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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