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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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方婉兒朱唇輕啟,聲線清越如鳴玉叩鍾:"民女願以餘生為諾,與九宸殿下共赴白首之約。"話音甫落,正廳內鎏金獸首香爐中飄起的沉水香似也凝滯片刻,青玉案幾旁持扇的世家公子們麵麵相覷,手中湘妃竹扇停在半空忘了搖動。
    東方夫人手中的鎏金銀累絲護甲輕顫,將茶盞擱在螺鈿小幾上時,盞底與瓷盤相撞發出細碎聲響。她抬袖拭過眼角,指尖掐著袖口金絲繡的並蒂蓮紋路,連聲道好,腕間翡翠鐲子順著小臂滑下,在燭火下泛著春水般的柔光。夜老國公捋著三綹長髯的手頓在胸前,紫檀木拐杖在青磚上敲出篤篤輕響:"既如此,待明日早朝便請陛下下旨賜婚,這玉麟鎖與銜珠鳳釵......"老人家目光掃過博古架上的紅漆木箱,蒼老嗓音裏浸著笑意。
    眾人正沉浸在喜樂中時,雕花木門"吱呀"一聲被撞開,玄衣暗衛單膝觸地時,膝頭鐵護膝與地麵相擊迸出火星。"啟稟陛下!"他抬頭時,額角青筋因急行而暴起,"東方家舊宅西跨院的荒井旁,發現三枚西域胡商慣用的青銅鈴鐺!"
    東方婉兒指尖剛觸到案上金絲蜜棗,聞言驟然收緊,指甲幾乎掐進掌心。那枚隨母親陪嫁而來的赤金護甲在燭火下閃過冷光,她忽然想起七歲生辰那夜,也是這樣的暮春天氣,父親抱著她在舊宅回廊裏看海棠,簷角銅鈴被風拂動,發出與暗衛描述中極為相似的清響。
    "婉兒?"夜九宸的聲音裹著鬆煙墨香傳來,那雙常年握劍的手輕輕覆上她冰涼的手背,拇指摩挲著她腕間朱砂痣,"還記得去年冬至你在梅林舞劍時說的話麽?無論發生什麽......"
    "我要親自去。"東方婉兒抬頭截斷他的話,鴉青色睫毛下,眸中似有冰棱折斷般的冷光。她轉身從牆上摘下父親遺留的青霜劍,劍鞘上"止戈"二字在掌心裏硌出溫熱的痕,"當年父親替我係劍穗時說,劍在人在。今日便是龍潭虎穴......"
    夜九宸望著她束發時垂下的碎發被燭火鍍上金邊,忽然想起初見時她在獵場縱馬的模樣——同樣倔強的眼神,同樣緊抿的唇角。他伸手替她將最後一枚珍珠發簪別正,鎏金冠上的鳳凰銜珠墜子輕晃,"既如此,便讓影衛先去探清虛實。"他扣住她腰間軟劍的劍鞘,"但你須答應我,無論見到什麽......"
    五更天的梆子聲驚起簷下宿鳥時,兩人已並轡馳出宣武門。東方婉兒望著天邊將明未明的魚肚白,手按劍柄的節奏與馬蹄聲相合。舊宅斷牆上的爬山虎在晨風中沙沙作響,她忽然想起母親說過,父親書房的暗格裏藏著一本西域文的賬冊,而昨夜暗衛提到的青銅鈴鐺......
    "殿下,前方有動靜!"領路的影衛突然勒馬,月光下,舊宅坍塌的照壁後閃過幾縷暗紅衣角。東方婉兒按住夜九宸欲拔劍的手,指尖觸到他掌心的繭——那是常年握箭留下的痕跡。她深吸一口氣,嗅到風中若有似無的乳香,與記憶中父親書房裏的沉水香混在一起,竟生出幾分詭異的甜。
    夜九宸解下外袍披在她肩頭,玄色衣料上繡的銀線暗紋在月光下泛著冷光,正是皇室暗衛統領的服飾。"緊跟我三步之內。"他抽出腰間軟劍,劍身在青石磚上拖出刺耳聲響,"若見著穿纏枝紋短打的人......"
    話音未落,東廂房頂突然躍下數道黑影,為首者麵覆青紗,腰間銅鈴隨動作輕響。東方婉兒瞳孔驟縮,那鈴聲與記憶中父親倒下時,凶手衣間墜地的鈴鐺聲分毫不差。她握劍的手突然穩定下來,青霜劍出鞘時帶起半片月光,劍鋒掠過對方咽喉的瞬間,她聽見自己心跳如擂鼓——這一日,她等了整整六年。
    纏鬥中,一枚青銅鈴鐺滾落在她腳邊。俯身拾撿時,她看見鈴身上刻著的雙魚紋,與母親陪嫁的妝奩上紋樣相同。夜九宸的劍擦著她鬢角掠過,削斷一縷青絲,卻在觸及敵人咽喉時突然轉向——那黑衣人瞳孔裏映著劍光,竟露出解脫般的笑意。
    "留活口!"東方婉兒疾呼出聲,青霜劍橫在對方頸間。晨霧漸起,她看見黑衣人袖口露出的朱砂痣,形狀竟與自己腕間那顆一模一樣。遠處傳來更夫敲梆子的聲音,"天幹物燥,小心火燭"的喊聲裏,舊宅荒廢的牡丹花壇後,隱約露出半塊斷裂的漢白玉碑,碑上"貞潔"二字被藤蔓纏繞,顯得說不出的詭異。
    夜九宸將黑衣人反手製住時,東方婉兒忽然注意到他腰間懸著的雙魚玉佩——與父親生前從不離身的那塊,竟像是一對。她伸手觸碰玉佩邊緣,指尖忽然觸到凹凸紋路,借著晨光細看,竟是"山河永寂"四字,與母親陪嫁的金鑲玉鐲內壁刻的字,恰好湊成半句詩。
    "帶回去嚴加審問。"夜九宸的聲音打斷她的思緒,他解下披風替她係緊,指腹擦過她泛紅的眼角,"先回府換身衣裳,莫讓伯母擔心。"東方婉兒望著他眼中未褪的殺意,忽然想起昨夜他在婚書上蓋印時,朱砂落在素箋上,竟像極了此刻玉佩上的血痕。
    回程路上,她握緊那枚青銅鈴鐺,鈴身雙魚紋裏還嵌著半片枯葉,顏色發黑,似是浸過藥汁。晨露打濕鬢邊碎發,她忽然想起父親臨終前塞在她手裏的紙條,上麵潦草寫著"雙魚銜尾,因果循環"。此刻手中鈴鐺與玉佩相觸,發出清越聲響,竟與記憶中舊宅晨鍾暮鼓的韻律相合。
    夜九宸的馬緊跟著她的坐騎,馬蹄踏過青石板上的積水,濺起細碎水花。東方婉兒望著他挺直的背影,忽然伸手拽住他一片衣角。對方立刻勒馬回頭,眼中還帶著未褪的警惕,卻在看見她指尖捏著的鈴鐺時,眸色驟然深了幾分。
    "九宸,"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在晨霧中發顫,"你說,若因果循環......"話未說完,便被他突然伸手攬進懷裏。玄色衣料上的冷香混著血腥氣撲麵而來,他下巴抵著她發頂,聲音低沉如舊宅古井裏的深水:"無論查到什麽,我都在你身後。"
    東方婉兒閉上眼睛,感受著他懷中的溫度。遠處,皇宮的角樓在晨光中露出飛簷一角,簷下銅鈴被風吹動,發出清遠聲響。她忽然想起昨夜定下婚期時,東方夫人抹著淚說的話:"苦盡甘來,苦盡甘來......"此刻手中的鈴鐺與玉佩相擊,竟像是命運的回響,將報仇與成婚的紅線,悄然纏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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