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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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的風卷著柳絮撲在雕花窗欞上,東方婉兒踩著滿地碎紅衝進擷芳院時,裙擺上還沾著舊宅帶回的青苔。東方夫人正對著繃架繡一幅"魚戲蓮葉",針尖剛刺入月白緞麵,忽見女兒領口露出的半截脖頸上染著灰漬,繡繃"啪嗒"墜在湘妃竹椅上,絲線在日光裏扯出細弱的銀弧。
"婉兒?"母親的聲音混著簷下銅鈴輕響,指尖撫過她鬢角未理的碎發,觸及青霜劍穗上幹涸的血點時,腕間翡翠鐲子突然迸出細微裂紋。東方婉兒將青銅鈴鐺與雙魚玉佩擱在螺鈿小幾上,玉質鎮紙壓著的《女戒》被風吹得翻開,"貞靜"二字恰好落在玉佩陰影裏,像一道陳年傷疤。
青銅鈴鐺在日光下泛著幽綠,雙魚紋凹槽裏的枯葉經晨露浸潤,顯出暗褐脈絡。東方夫人望著那片葉子,手中絞著的茜素羅帕突然撕裂道口子。"這鈴鐺......"她聲音發顫,目光掠過女兒腕間朱砂痣,"當年你父親總說,西域商隊的駝鈴裏藏著刀光劍影。"繡繃上的金線錦鯉在晃動的燭影裏扭曲變形,竟像是要躍出水麵的血手。
東方婉兒按住母親發涼的手背,觸到她掌心因常年刺繡而生的薄繭。記憶突然漫上來:八歲生辰,父親用沾著墨香的手指點她眉心,"婉兒可知,為何給你取"婉兒"之名?"他身後博古架上,正擺著一對西域進貢的鎏金鈴鐺,""婉"者,順也,亦有隱曲之意。"此刻那對鈴鐺早已不知去向,唯有眼前這枚,在母親顫抖的注視下,發出細碎的嗡鳴。
"是雙魚銜尾圖......"東方夫人突然抓住玉佩,指腹摩挲著"山河永寂"四字,眼眶泛起不正常的潮紅,"你父親書房第三格暗格裏,有本用粟特文寫的賬冊......"話音未落,廊下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夜九宸腰間玉佩與門環相撞,發出清越聲響。他肩頭還沾著未褪的晨霧,手中握著的鎏金酒壺卻在見到桌上物件時,壺蓋"當啷"墜地。
"密室裏的機關......"他聲音帶著冷肅,指腹劃過青銅鈴鐺邊緣,"與本朝神機營早年失傳的"九連環"如出一轍。"東方婉兒注意到他袖口沾著的草屑,正是舊宅後巷獨有的曼陀羅幼苗。夜九宸對上她的目光,忽然從袖中取出半片燒焦的絹布,上麵殘著"酉時三刻雙魚坊"等字跡,墨跡被水暈開,像團化不開的血。
地牢裏的燭火被穿堂風撥得明滅不定,東方婉兒踩著潮濕的青磚,聽見自己的心跳與腳鏈聲響重疊。黑衣人蜷縮在石床上,鐐銬深深陷入腕骨,卻在看見她腕間朱砂痣時,渾濁的眼睛突然亮起。那是雙飽經風沙的眼,眼角紋路如刀刻,竟與父親書房裏那幅西域商隊畫像上的胡人客商極為相似。
"你姓安?"東方婉兒的聲音驚起梁上蝙蝠,青霜劍鞘輕叩石牆,"貞觀二十年,龜茲國貢使安世通......"話未說完,黑衣人突然劇烈咳嗽,嘴角溢出的血沫裏混著黑色藥渣。夜九宸撲過去時,他枯瘦的手指突然抓住東方婉兒的袖口,指甲縫裏嵌著半片靛青布料——正是昨夜圍牆上出現過的顏色。
"鈴......鈴中有......"他喉間發出破風箱般的聲響,目光死死盯著她手中鈴鐺。東方婉兒立刻將鈴鐺湊近,卻在這時嗅到一絲甜膩氣息——是曼陀羅花的味道!她驚覺不對時,黑衣人已經瞳孔渙散,指尖無力滑落,掌心裏赫然刻著個"安"字,新舊刀傷重疊,竟像是刻了十數遍。
回程路上,夜九宸的披風裹著她穿過九曲橋,湖麵上的睡蓮正卷著露水。東方婉兒捏著那枚鈴鐺,忽然發現雙魚嘴部有細微凹陷,對著月光轉動,竟映出"永徽四年"字樣——正是父親奉旨查辦西域商隊走私案的年份。夜九宸從袖中取出個檀木匣,裏麵裝著半枚斷簪,簪頭碎玉上隱約可見"安"字紋路。
"這是從黑衣人衣領裏找到的。"他聲音低沉,指腹撫過斷簪缺口,"與你母親當年丟失的那支......"話音戛然而止,遠處傳來更夫打更聲,"二更天,防賊防盜"的喊聲裏,擷芳院的燈籠突然全滅,唯有母親窗前那盞,還透著搖曳的燭光,像極了舊宅地牢裏最後那點將熄的燭火。
東方婉兒望著手中鈴鐺,忽然想起父親臨終前塞給她的紙條,背麵隱約有粟特文痕跡。夜九宸不知何時點亮了案頭燭台,暖黃的光裏,他替她撥弄著鈴鐺,雙魚嘴部的凹陷突然卡住他的指尖,竟彈出個極小的銀片——上麵刻著座西域風格的樓閣,飛簷下懸著九枚鈴鐺,簷角隱約可見"雙魚坊"三字。
"明日去城西鬼市。"夜九宸將銀片收入袖中,忽然握住她的手,指尖觸到她掌心因握劍而生的薄繭,"記得帶上你父親的青霜劍。"窗外,春雷隱隱滾過,第一滴雨珠砸在芭蕉葉上時,東方婉兒聽見母親在隔壁房間輕咳,伴隨著翻找東西的響動——是暗格開啟的聲音。
她轉頭望向窗外,雨幕中,擷芳院的太湖石竟像是舊宅那座斷碑,"貞潔"二字被雨水衝刷,露出底下隱約的刻痕。夜九宸替她披上外衣,玄色衣料上繡的銀線暗紋在燭火下泛著微光,正是她昨夜在婚書上見過的皇室暗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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