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玦轉頭凝視他，眸中生疑，沉聲問：
    “吉祥怎麽突然同意調你回軍部了？”
    少年低下頭：“因為長劍的事，她責打了我三十軍杖，關禁閉十天，出來了後就離開禁衛軍回軍部了。”
    華玦又瞥了他一眼，站起身，緩緩將衣袖放下來：“你和她不可能，這件事不準再提了。”
    淺眸憋著淚，少年顫聲：“我喜歡她，她也喜歡我，求求你成全我們。”
    男人沒有理會他，徑直往外走。
    金煥俊在他身後跪下，喚：“父王，求求你！我隻想要她，你讓我做什麽都行。”
    他俯身叩求，聲音哽咽：“求求你……”
    華玦定在那裏，高大的身材佁然不動，容瑾看著他們，默默移開眸子。
    軍帳的簾幕被風微微撩開，暮色的金黃射進來，將華玦的背影罩上光圈，他回頭看著伏在地上的少年，語氣冰冷：
    “如果吉祥總是因為放不下折磨你，不如你就娶了尚明全的孫女。”
    金煥俊身子一震，抬起頭，淡色眸子在夕陽中幾乎失去了顏色，像一塊透明的琉璃：“不……”
    男人慢慢上前一步，站在他麵前，居高臨下：
    “若是她知道你我的關係，情況會更糟糕。”
    “瞞著她不行嗎？”
    少年存在一份僥幸，抬著頭看著他的裁決者，狹長的眸子染上血色。
    “瞞著她，你可以騙自己嗎？我和華蕭經曆過的事，你不是不知道，難道你要重新來過，讓世人唾棄我們？”
    男人垂目看著他，聲音憂傷破碎。
    少年輕輕搖搖頭：“我不在乎世人。”
    “如果有一天金玉姬將此事告訴吉祥，她將如何自處？”華玦踱了幾步，嗓音低沉緩慢：“我不會因為你再冒這個險。”
    “吉祥或許不會在意，華蕭他……”
    “華蕭的事你又知道多少，他七歲就離開我跟吉祥一起生活。”
    華玦走到他麵前，對他伸出手：“起來。”
    少年遲疑片刻，將手扶在他手上站起身，那隻手又覆在他肩膀上：“阿俊，如今你們隻有徹底放下，才能長久共處。”
    少年閉上眼眸，淚水沿著俊俏柔和的麵頰滾落，薄唇咬得沒有血色。
    華玦凝視著他，才發現他的嘴唇長得很像自己，他移開眸子，正了正神色：“你回去吧。”
    少年落寞地離開軍帳，華玦坐在椅子上低頭輕歎。
    容瑾走過來，按住他的肩膀：“話已至此，他會明白你的良苦用心。”
    “容瑾，我是不是很自私？”他有些不自信，抬頭問。
    鳳眸垂下，蘊著流光，良久，容瑾柔聲說：
    “別太過多苛責自己，人生苦短，誰不想得到的多些，不盡如人意的時候，也隻能怪世事多變。”
    沉吟良久，華玦哼笑：“我之前那麽折騰你，想不到多年過去，你成為我唯一能夠交心的朋友。”
    容瑾彎唇，轉身去整理醫簿：
    “我早就忘了，你卻一直耿耿於懷，怪不得吉祥說你心重手軟，我做過的事若放在你身上，恐怕你都活不下去了。”
    華玦瞥了他一眼：“晚上我也回不去了，去你府上混幾天。”
    “我明天有手術，可不陪你熬夜，你也不準彈琴，安靜點。”
    幾日後，華玦在內閣會議上告訴陳吉祥，金煥俊同意娶宰相尚明全的孫女。
    陳吉祥愣了半晌沒有說話。
    她看向坐在一側的金煥俊，對方垂目不語，臉龐冷得像一塊玉，眸子和嘴唇都淡得透明。
    內閣也都看向金煥俊，知道最近吉祥和他鬧得翻天覆地，最終還是這麽個結果。
    陳吉祥收回目光，沉沉說：“好。”
    她使勁咬著唇，又狠狠橫了金煥俊一眼，就不再看他。
    心裏的怒火已經滔天，她恨不得從桌子爬過去掐他的喉嚨，或者搬起椅子砸過去。
    華玦小心翼翼看著她的臉色，將此事定下，心下鬆了口氣。
    陳吉祥日暮回到明心堂。
    楊君清已經在地上緩步走動，轉頭看到她臉色不好，忙問：“怎麽了？”
    “哼。”陳吉祥甩手將門一關，蹬了靴子翻身上床，拿過枕邊的話本翻看。
    少年輕笑：“你一關門，怎麽看也不像皇帝。”
    他走過來坐在床邊：“內閣例會說什麽了，惹你生氣。”
    陳吉祥翻書，語調淡淡：“我哪有什麽氣。”
    “你什麽心思都寫在臉上。” 楊君清曲指蹭過她的臉頰，手臂壓到她肩膀上：“到底怎麽了？”
    陳吉祥撇撇嘴：“你的好朋友金煥俊同意娶宰相的孫女了，皆大歡喜。”
    楊君清濃眉一斂，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她：“不會吧，他之前激烈反對，怎麽突然又同意了？”
    “因為……”
    陳吉祥牙齒咬得咯吱響，因為又涮了自己一把。
    她越想越生氣，眸子裏憋了滿滿的淚，嚇得楊君清連忙雙手捧住她的臉，輕聲說：“你怎麽哭了？到底怎麽回事？”
    她又壓了壓氣，正了正心神：“沒事，阿蕭說了，別跟玩不起一樣。”
    楊君清漆黑的鳳眸左右看著她鐵青的小臉，喃喃說：“那就算了，反正你們也沒真正好過，就當那小子不識抬舉。”
    本來陳吉祥已經壓住了情緒，頂多是死水波瀾，聞此言，突然就崩了，她的眼淚像斷線的珠子滾滾落下，難以自已。
    嚇得楊君清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別別，你有什麽就說，別哭！”
    楊君清溫柔體貼，又仗義執言，讓陳吉祥很有被嗬護的感覺，她放下女帝的架子，女人的自尊，委屈地抽噎，斷斷續續說：
    “我被他騙到高麗軍營後，他就強迫我一次，之後好了，又說要保持距離不做內臣，前幾天他又強迫我一次，然後接著就說同意娶宰相的孫女。”
    “你、說、什、麽？！”楊君清牙齒中逼出這幾個字，黑眸爆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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