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吉祥一驚，遲疑片刻問：“怎麽回事？”
    “已經好幾日了，發熱昏迷，渾身盜汗，這兩日已經臥床不起了。”仆役伏在地上說。
    “太醫怎麽說？”
    仆役沒說話，陳吉祥有點急躁：“起來說話。”
    “陛下，太醫不肯來，請了好幾次了。”仆役抬起頭來說。
    “什麽？……”
    女孩眼中滿是疑惑，她頓了頓：“直接去請佐大人。”
    “請過了。”
    “容大人呢？”
    “也請過了。”
    “……”
    陳吉祥臉上浮起慍色，嗓音嚴厲：“朕沒有不讓太醫給華辰看病，你馬上去明心堂，找齊舒，讓他帶著兩個禦醫過來。”
    仆役起身小跑離開。
    女孩佇立片刻，快步走過回廊，來到臥房。
    淡淡的殘花味道彌漫在空氣中，有種破碎憂傷的迷離感。
    繞過屏風，帷幔低垂，華辰闔著眼，懨懨躺在床榻上，臉色白得透明，棱角分明的唇微抿，沒有血色。
    陳吉祥眼眸閃爍，她慢走到桌邊的椅子上，輕輕坐下，遠看躺著的人，暗自揣摩事情的可信度。
    不多時，外麵響起腳步聲，齊舒走進來，身後跟著兩個提著藥箱的太醫。
    太醫對女皇行禮後，將藥箱放在地上，分別坐在床榻邊給華辰診脈。
    齊舒脊背挺直，唇角微勾，踱到陳吉祥麵前，嗓音含笑說：“別人都靠不住，才想起我來了？”
    陳吉祥將食指在唇上點了點：“小聲點。”
    青年輕笑，拉了椅子過來坐在她身邊，又起身將椅子拉近了點，附在她耳畔說：“什麽時候去我那裏坐坐。”
    女孩神情嚴肅，微微歎了口氣，轉頭看著他：“華辰確實去請太醫了？”
    齊舒濃眉一挑，眼眸微轉，不說話。
    女孩哼了一聲：“也不問我一聲，都自作主張。”
    “是宿敵，誰有閑情逸致去給他看病，不下毒就錯了。”齊舒語重心長地說，順便將手覆在她手背上，輕輕按捏。
    “我知道，可是……”陳吉祥眉頭微蹙，眼中凝著為難：“無論如何他主動退位，避免了更多的流血衝突，也算將功補過了。”
    青年眼眸一眯，勾著唇角搖頭：“幼稚，你以為他們是因為這個？”
    “什麽？再故弄玄虛我擰你了。”陳吉祥甩開他的手。
    對方趁勢將手臂搭在她肩膀上，攬到自己身側，在她耳畔說：“怕華辰糾纏你，都巴不得他早點死了。”
    陳吉祥側目盯他，撇撇嘴：“我又不會上鉤，可笑。”
    兩個醫師走過來，躬身回話：“陛下，舊帝曾經在多年前中毒，此次是風寒引發舊疾，我們這就回去配藥讓人送過來。”
    女孩楞在那裏走神，兩個醫師互相看了看，又重複了一遍，齊舒連忙捏捏陳吉祥的手，她緩過神，點點頭：“去吧。”
    她想起華辰中毒是因為自己，十幾年前的舊事又閃回，讓她不禁心有戚戚焉。
    醫師走後，齊舒看著她沁水的黑亮眸子，斂眉說：“你就是婦人之仁，活到現在實屬奇跡。”
    陳吉祥默默然，抬眸說：“你也回去吧，幫我看看配藥的事，這事就交給你辦，不必告訴他們。”
    齊舒站起身，輕輕捏了捏她的下巴：“我不管，攝政王可惹不起。”
    女孩撇撇嘴，對他勾了勾手指，青年含笑低身，陳吉祥在他唇上貼了貼，他這才滿意地直起脊背：“包在我身上。”
    “唯利是圖的嘴臉。”
    他走後，陳吉祥又往床榻那邊望了望，遲疑良久，走過去，在床邊輕輕坐下。
    躺在那裏的人毫無生氣，長睫垂著，微顫，深棕的頭發散在枕頭上，下頜像刀削一樣，消瘦俊逸。
    他身子一顫，杏眸微微睜開，看到女孩，露出一絲驚異，喉中低低發聲：“吉祥，你來了。”
    陳吉祥點點頭：“我讓太醫看過了，他們一會送藥過來。”
    華辰彎起唇角乏力地笑了笑：“老毛病，過陣子也就好了，何必驚動陛下。”
    女孩微微蹙眉，低下頭：“下次你生病，就讓人直接找我。”
    對方看著她，眼神淡淡的，兩人都不說話，空氣緩緩流動，摻著淡淡憂傷。
    “吉祥。”青年的嗓音柔和動聽：“我知道退位後，日子會很難捱，這不算什麽，你走的時候幫我去看看兔子，別餓死它們。”
    他輕輕抬起手，陳吉祥猶豫了一下，握住了那隻修長好看，骨節分明的手。
    華辰唇邊漾起柔柔的笑：“病得很值得。”
    軍機處。
    華玦得到手下密報。
    他眼眸一瞪：“他居然用這一套，真是賊心不死。”
    說罷，抬步往外走，一旁的容瑾拉住他：“你別去，你現在隻要去，就輸了。”
    華玦轉頭看他，桃花眼中翻滾著怒火：“吉祥始終對他有愧疚，他就利用這一點，我不去，難道眼睜睜看著吉祥被他拿捏？”
    容瑾柳眉緊蹙，思慮片刻：“你讓別人去，師兄如何？”
    男人凝他一眼，搖搖頭：“佐鳴宇不是華辰的對手。”
    兩人互相看向對方，忽然都想到一個人，華玦點頭：“對，讓蕭玄玉去，他一去，華辰偽善的麵目便暴露無疑。”
    他對外麵的軍士說：“馬上把蕭大將軍叫來。”
    不多時，蕭玄玉大步走進來，俯首行禮：“攝政王殿下。”
    華玦盯著他，低聲說：“不必多禮，既然你已經和吉祥暗度陳倉，以後我們就算一條船上的人，現在本王要你去做一件事，事成之後，你我恩怨一筆勾銷。”
    “你讓我去做什麽？”他抬眸看向對方。
    “去華辰府上，將吉祥帶回來。”
    青年眸子猛然一縮。
    陳吉祥正在給華辰喂藥，仆役傳話，說蕭大將軍來了。
    華辰眼眸一暗，抬手輕輕擦了擦唇角的殘藥，唇角微微勾起。
    少時，蕭玄玉大步走進來，身著銀色輕甲，白色鬥篷，烏發玉冠高束，劍眉星目，颯颯然長身玉立。
    陳吉祥放下藥，走過去迎他，輕聲問：“你怎麽來了？”
    “天色晚了，我來接你回去。”青年看到她，眉宇間漾起溫柔。
    華辰側眸看著他們，嘴角緩緩扯出一絲冷笑：
    “蕭大將軍，久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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