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玄玉側目看著華辰，嗓音冰冷：“我跟你沒有什麽好說的。”
    華辰猝然一笑，手臂慵懶地搭在額頭上，杏眸斜斜瞥他：“你隻是個漏網之魚，還好意思來這裏耀武揚威。”
    蕭玄玉手掌緊緊攥起，眸中升騰起殺氣，眼神像刀劍一樣射過去：“當日我全家都死在你的刀下，若不是陛下留你一條狗命，我非要將你碎屍萬段不可！”
    陳吉祥一步上前攔住想衝過去的青年：“你別衝動。”
    青年垂眸看著女孩，竭力壓了壓怒火，低聲說：“我們走。”
    女孩猶豫片刻，回頭看著華辰。
    “你好好休息，我回去了。”
    蕭玄玉複又狠狠瞥了床上的人一眼，攬住陳吉祥的肩膀，兩人往外走，
    身後響起陰騭低沉的聲音：
    “吉祥，你知道他的父親是誰嗎？”
    腳步一定。
    陳吉祥回頭，又看了看身側的青年，不解地問：“什麽意思？”
    華辰支起身子倚靠在床邊，微微抬起下頜，杏眸微眯看著他們，嗓音暗啞。
    “他父親就是當年帶頭彈劾你的禮部尚書蕭千越，執意要將你淩遲處死，以鄭朝剛，內閣除了華蕭，全部車裂，滿門抄斬。”
    森森話語似萬箭穿過女孩的身體。
    她僵立在那裏，眼眸大睜，渾身的血猛然冷下來。
    華辰眉眼暗沉，死死盯住陳吉祥，語調低緩陰冷：
    “吉祥，他們給你定的淩遲是裸身當眾被漁網夾住，行刑三千六百刀。關隴貴族官員一百八十六人全部簽名，要求觀刑。”
    女孩渾身發顫，寒意在骨中蔓延開，冷汗瞬間就滲出脊背，瑟瑟發抖，幾乎站立不穩。
    時隔數年，但是當時風聲鶴唳，步步驚心的感覺依然讓她不寒而栗。
    每日上朝一本本上奏如雪片般投來，皆是對她的斥責和酷刑。
    妖後禍亂朝綱、淫亂宮廷、陷害忠良、欺君罔上……裸裂、淩遲、天燈、木驢……
    一群道貌岸然的偽君子，飽讀詩書，天天仁義禮法掛在嘴上，腦中卻可以想出這麽多對女人慘絕人寰、羞恥的死法。
    恐懼變成憤怒，憤怒又成為寒冰從她每個毛孔中滲透出來，她渾身劇烈地顫抖著，蕭玄玉想扶住陳吉祥，被她一把甩開。
    青年臉色煞白，額上冒出冷汗，眼眸慌張地看著女孩。
    華辰緩了緩氣息，輕舔唇角，喉嚨輕滾：“我堅決不同意，以退位做要挾，不僅保你，還保你的內閣，我知道你絕不會舍棄他們獨活。”
    他冷哼：“於是他們立刻轉身推舉華玦複出，華玦想以此機會得到你，和他們做交易，保你，流放華蕭，其他人留全屍。這就是事情的原委，你大可以問舊臣。”
    陳吉祥臉上已經布滿淚痕，喉嚨裏像有炭火在燃燒。
    華辰又將眼神投向蕭玄玉：“我確實斬殺了所有關隴貴族，可是你知道嗎？他們將刺殺妖後作為族令：順天理，人人皆可誅之。”
    “蕭玄玉，你若為人坦蕩，就告訴她，我說的是不是事實。”
    蕭玄玉身子僵直，他闔了闔眼眸，低聲承認：“是。他們當時被蒙蔽雙眼，之後也很後悔。”
    “算了吧，蕭玄玉，”華辰哂笑兩聲：“成王敗寇，當初如果不是我，吉祥他們早就死無全屍，你說的這些懺悔之詞毫無意義。”
    空氣中似乎帶著絲絲血腥味，陳吉祥冷汗淋漓，勉強走到一邊的椅子上坐下，胸口起起伏伏，氣息急促。
    她語氣冰冷地對蕭玄玉說：“你走吧，我想靜一靜，告訴華玦，我今晚不回去了，是他讓你來的吧。”
    青年眼眶染紅，顫聲說：“陛下……”
    女孩雙手覆麵：“什麽也別說了，走吧。”
    蕭玄玉僵木地轉身離開，一切溫情都遠離他而去，自己無能為力，他覺得心被刀子攪動，不停地滴血。
    屋裏剩下陳吉祥和華辰。
    女孩再難抑製，掩麵失聲痛哭。
    那是她人生的至暗時刻，刻骨銘心的恐懼和無助像潮水一樣湧過來將她浸沒。
    華辰看她這樣，難受地咬咬嘴唇，他壓住頭暈和無力，勉強下床，緩緩跪在她麵前，手臂環著她的腰身。
    “吉祥，”他輕聲說，語調嗚咽：“或許我做了諸多針對華玦的事，可是從頭至尾，我沒有對不起你，天地可鑒，即使在你讓阮天澤刺殺我後，我都沒有改變初心。”
    淚水從他的眸子中滑落，漫過俊逸的臉頰，滴落在白色寢衣上。
    “那個自稱愛你的男人，我的皇長兄，他幾次權衡利弊棄你於不顧，你又為何能為了他，而舍棄我……”
    華辰的杏眸噙著淚，壓著哀傷，已經哽咽地無法再說下去，陳吉祥顫抖著摟住他的肩膀，將他擁在懷裏。
    青年緊緊摟住她的腰身，低聲哭泣。
    月光如水，冷冷灌進臥房，將兩人包圍，他們相擁低聲哭泣。
    昔日的太子府，萬籟俱寂，太多恩怨情仇，歡笑淚水，和對悠悠過往的追憶。
    軍機處。
    聽完蕭玄玉的話，華玦猛然站起身，一把揪住他胸前的衣襟：“你說什麽？！”
    蕭玄玉眼眸通紅，慚愧地低下頭。
    “你怎麽能讓華辰牽著鼻子走，我讓你去帶走吉祥，你反倒是給華辰送去得到她的機會！”
    “可是……”青年劍眉斂起，眸子中惶恐無措：“他說的都是事實，我也無力辯駁。”
    “迂腐！此一時彼一時，吉祥被他扯到往事裏，你還說得清嗎？”
    華玦一把推開他，黑眸翻騰著濁暗，額角青筋鼓起。
    “你現在不僅自身難保，還把本王也拖下水，廢物！”
    容瑾急忙按住華玦的手臂：“吉祥怎麽會被輕易說服？”
    “他那些話，任何女人聽了都會驚懼不已，吉祥現在肯定對我和蕭玄玉恨之入骨，華辰正好趁虛而入。”
    華玦氣惱地揮手將桌子上的東西盡數掃到地上，稀裏嘩啦一頓，三人皆僵立在那裏。
    “或許，明日吉祥想通了，就……”容瑾還心存僥幸。
    “明日？”華玦轉頭看他，低吼道：“今晚他們同寢！你覺得明日吉祥會想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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