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就和你一起賭一賭，看皇後是否對你動情。”
    周月明秀眉緊蹙，手緊緊攥起。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了，周月明跪在地上，麵容淡漠憂傷，他並沒有太多期待，陛下對自己的恨意是如此強烈，無法挽回。
    “看來皇後是不打算來了。”
    華辰冷冷一笑，從牆上拿下長劍：“朕好久沒出手了，今天用你品味一下。”
    他拔出長劍，將鋒利的劍刃架在周月明脖頸上：“你還有什麽遺言嗎？”
    “求陛下善待臣的家人。”
    他闔上眼，等著那一瞬間的到來。
    良久，劍刃卻沒有劃開他的咽喉，等來的是華辰陰翳的笑聲。
    “放心，吉祥會來的，朕了解她，朕可以留你在她身邊，但要記住，你是朕的人，以後要為朕做事，知道嗎？”
    周月明俯首觸地，輕聲說：“臣明白。”
    半個時辰後，陳吉祥果然匆匆趕來。
    進了客廳，一眼看到華辰站在長窗前，周月明跪在堂下。
    “吉祥，你怎麽來了。”華辰轉頭看到女孩，連忙走過來，摸摸她的額頭：“我晌午才去看了你，你還在昏睡。”
    “我隻是尋常風寒，沒關係的。”
    女孩說著，將眼神投向周月明。
    青年沒有敢抬頭看她，隻眼角洇出一滴清淚，緩緩順著臉頰流淌，滴到淡青色長衫上。
    華辰側目凝著女孩的神情說：“這個周月明，膽敢帶頭彈劾你和皇長兄，罪該萬死，還害你生病，還是處置了他吧。”
    陳吉祥眼睫扇了扇：“嗯……我現在還不想殺他，讓我將他帶回去吧。”
    “可是，”華辰輕輕攬著女孩的肩膀：“我擔心他對你不利。”
    “他沒有這個膽子。”
    女孩又瞥了周月明一眼。
    “那好吧，你看你，讓人來告訴我就是，還親自過來，路上風那麽大，若是再生病了可怎麽辦？”
    華辰抬手讓仆役拿來一件白色絲綢鶴氅給她輕輕披上。
    “反正今天休朝，你就在我這裏待著，別走了，我讓他們做點你喜歡吃的，發熱後沒有胃口，是不是一直沒吃東西？”
    陳吉祥點點頭，唇角彎起看著華辰：“我想吃鹹粥。”
    華辰勾唇一笑，杏眸盈盈帶光，轉身吩咐仆役。
    他側頭看著仍跪在地上的周月明：“你起來吧，陛下留你在身邊，你要感恩戴德，小心服侍，再有差池，我必不放過你。”
    “臣遵旨。”
    周月明俯首叩拜後站起身，悄悄看向陳吉祥，女孩沒有接他的眼神，而是移到別處。
    陳吉祥在華辰府邸用了晚膳，又留了一會，就堅持帶著周月明離開了。
    轎輦上，兩人仍是並排坐著。
    周月明擔心女孩的身子，伸手覆在她額頭上試了試。
    女孩的眼刀“唰”地投過去，嚇得他趕緊抽手。
    “你不要以為我就這麽輕易放過你，朕隻是覺得現在讓你死太便宜你了。”
    說罷，覺得氣短，輕咳了兩聲，將肩上的鶴氅拉緊：“你害得朕得風寒，看朕怎麽收拾你。”
    青年眼眸始終凝在女孩臉上，她如今說的任何話，在他聽來都甘之若飴。
    “你的書卷，朕讓人放在書房了，你若願意搬回臥室隨你，今日算你曠朝，罰俸三月。”
    女孩看著幕簾卷起的窗外，語氣淡淡地說。
    周月明一愣，杏眼中緩緩盈滿淚水。
    “你腰上的疤痕有空去明心堂，讓容瑾給你做掉，阮天澤曾經也有烙鐵的疤痕，就是容瑾幫他消掉的。”
    兩行清淚溢出眼眶，青年輕聲抽泣，他低下頭，手指緊緊攥著衣衫。
    “謝陛下，容大人那麽忙，就不必為了臣麻煩了。”
    “內臣之間不必客氣，不必稱呼官名，”女孩轉頭看著他：“包括我。”
    青年抬眸看著女孩，淚眼朦朧，飽滿的紅唇輕輕抿起。
    他將手掌覆在臉頰上，淚水從指縫間溢出，肩膀微微顫抖，覺得過去吃過的所有苦都是值得的。
    夜晚，月光如洗，灑在府邸的飛簷翹角上。
    臥房內，紅燭搖曳，光影流轉，縈繞著低回婉轉的曲調。
    周月明穿著戲服，上了妝，站在床榻前，聲情並茂地唱著昆曲。
    從《西廂》到《長生殿》，從《桃花扇》到《琵琶記》，從別人的愛情故事中，感受自己的柔情蜜意。
    他第一次覺得自己如此喜愛唱戲。
    女孩趴在床榻上，聽著他糜美的嗓音，看著他如夢如幻地浮動著水袖，伸出手，水袖從掌心滑過。
    餘音繞梁，漸漸摻雜了喘息聲。
    帷幔輕輕搖曳。
    女孩的手撫過戲服青色錦緞上刺繡的花紋，青年柔密的長發垂在她麵頰上，淡淡花香，她微微闔上眸子。
    “陛下……”
    一輪明月掛在天際，上麵似有瑤池仙品。
    軍機處。
    容瑾坐在桌邊，手指扣在華玦的脈門上，他扇睫低垂，輕輕顫動。
    華玦無奈看著他，桃花美目半垂，低著聲音說：“我沒事，隻要那個女人不氣我，我就死不了。”
    容瑾輕哼，將手拿開，彎起唇角：“你也太急火攻心了，下次切不可這麽意氣用事。”
    他掀起眼睫看著對方：“別忘了，你還給阿俊取血做藥，無論如何是傷身的，吉祥沒心沒肺，你自己要多注意。”
    男人將衣袖放下，戲謔說：“我若死了，你好好照顧她。”
    “你若死了，她也不會要我們，會離開這個世界，那個術士還在寒江那裏，我看她留著備用呢。”
    容瑾笑著站起身，將桌上的東西收拾好：“我回去了。”
    “容瑾，”華玦站起身走過來，低聲說：“我從上次被太後喂了丹藥後，年齡似乎再沒有增長。”
    “你……”
    容瑾看著他，無論臉龐身姿，確實還是二十有五的樣子，笑道：“你現在看著比我還年輕。”
    他歎了口氣搖搖頭：“不知道究竟有什麽後果，凡事總有代價，這世上不可能有真正長生不老的人。”
    “你在擔心什麽？”
    容瑾看著他，柳眉蹙起，鳳眸中也有淡淡憂思。
    華玦眸子漆黑不見底，他搖搖頭低聲說：
    “我還不知道，但是無論是什麽，都不會是好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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