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皇家轎輦停在周月明府邸。
    陳吉祥掀開窗子幕簾，沒看到青年在門口迎接，隻有管家站在那裏，一臉焦急。
    “怎麽了？”
    女孩下了轎輦，問管家。
    管家躬身說：“周大人有些不舒服，請陛下今晚去別處安寢。”
    女孩眼眸一閃：“下朝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麽就不舒服了？”
    管家支支吾吾說不清楚。
    她沒有理會他，大踏步往回廊走，管家急忙小跑跟隨其後。
    推開臥房的門，女孩看到青年躺在床榻上，看到她進來，連忙坐起身，躲閃不及，又垂下頭。
    女孩走到他近前，凝了須臾，伸手抬起他的下巴，臉上遍布著青紫傷痕，口角、顴骨和眉弓上都滲著血。
    陳吉祥眼眸閃爍，沉默不語，又輕輕扯開他的寢衣，身上也是青一塊紫一塊。
    “誰幹的？”
    青年連忙搖頭：“街頭匪徒，蒙麵。”
    女孩歎了口氣，轉頭對管家說：“讓安青把葉川叫來給他處理處理。”
    “我沒事，不用興師動眾，都是皮外傷，沒有傷到骨頭。”
    周月明連忙拉住女孩的手解釋：“弄得人盡皆知就不好了，現在局勢這麽緊張，恐讓人又拿了把柄。”
    陳吉祥抿抿唇，隻好點頭，對管家說：“拿些傷痛藥來。”
    女孩小心翼翼給他的傷口上藥，手法輕柔，笑道：“我自從十七歲離開明心堂，就再沒有給人這麽處理過傷口，寶刀未老啊。”
    青年杏眸含情：“謝謝陛下。”
    “還這麽客氣，告訴過你叫名字就行。”女孩說。
    青年抿唇一笑，眼中帶著些許挑逗的柔情：“我不是在有些時候喚了嗎？”
    女孩白了他一眼，又將眼神移回手下。
    “我就是我，那些名號是說給外人聽的，震懾他們而已。”
    上完藥，女孩讓仆役將藥品撤了，也收腿坐到床上，正了正神情，看著他說：“到底是誰打的？”
    周月明低頭不語。
    “內閣的人？”
    “……”
    “華蕭？”
    青年猛然抬頭，驚異於陳吉祥一語中第。
    “這個臭小子，下手也忒狠了！”
    女孩氣得一躍而起，周月明連忙拉住她：“算了算了，華帥已經手下留情了，他若真動手，一下就能要了我的命。”
    女孩瞅了他一眼：“你這個德行，這兩天也不用上朝了，看我明天怎麽收拾他。”
    “千萬別，我在內閣本來就不受待見，你再給我出頭，我就更待不下去了。”
    周月明低下頭輕聲說：“既然不上朝，我就去舊帝那裏替你們打探些消息，隻要我能盡綿薄之力，時日久了，他們會接納我的。”
    陳吉祥凝視他良久，輕輕攬住他的脖頸，伏在他肩膀上。
    “我了解你的心意，你受委屈了。”
    “你忘了以前那些人是怎麽對我的，隻要我能在你身邊，這又算得了什麽。”
    陳吉祥坐直脊背，看著他說：“彈劾華玦和我的奏本，是你的本意嗎？”
    青年一怔，良久，歎了口氣：“不是，他們逼我的，可是我也有責任，誰讓我懦弱，當了執筆人，還有什麽臉麵對陛下解釋。”
    女孩輕聲哼笑：“你也太老實了。”
    “也不是，”周月明微微一笑：“陛下現在知道，要比我一開始就解釋好很多，我也有自己的心思。”
    陳吉祥微微一聳鼻子，撇撇嘴，青年扇睫微閃，唇角漾起笑容，將女孩輕輕攬到懷裏。
    軍機處。
    華蕭一步踏進來，瞥了華玦一眼，在椅子上坐下，身子往後一靠，將腳放在桌上。
    “放下，成什麽體統！”
    男人瞪著他說。
    少年隻好將腳放下來，身子微微前傾說：“最近華辰給了內閣手下的官員很多好處，又是金銀又是人馬，這是想收買人心？”
    華玦側眸盯了他一眼，低頭繼續看案卷：“既然知道是收買，還有什麽可說的。”
    “這說明他又要有大動作，在鋪設前路。”
    少年睜大眸子說。
    男人抬眼：“有長進。”
    華蕭嗤笑：“我隻是懶得用心，這不是有你嗎？”
    男人蹙眉：“我能一直護著你？萬一我死了你靠誰？”
    “我怎麽也是元帥，別人又欺負不了我，”少年又靠在椅子上，抬抬眉：“再說你也死不了，吉祥神通廣大能讓你死了？”
    華玦瞥他一眼：“別在這裏磨牙，最近盯緊點，越是風平浪靜越是危險。”
    少年撇撇嘴站起身，伸了個懶腰，黑色輕甲勾勒的身形修長健美，他側目看著男人，欲言又止，唇角掛著壞笑。
    男人眼眸一眯，看著他說：“你這副樣子，是不是做了什麽事？”
    華蕭將手臂按在桌子上，嗓音帶笑：“我把那個戲子揍了一頓，看他鼻青臉腫的怎麽麽再唱戲勾引吉祥。”
    “你，太胡鬧了！”
    華玦站起身瞪著他說：“明日他一上朝，滿朝文武都看到他的臉，更對我們內閣有非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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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我應該把他腿打斷，在床上躺十天半個月。”
    少年滿不在乎地說。
    男人氣得不知道說什麽，看他的眼神是恨鐵不成鋼。
    “金煥俊比你還小一歲，你看看他是怎麽為人處世的，你就是生生讓吉祥慣得無法無天！”
    “他那是身份不好，高麗人，天天跟過街老鼠一樣，我可是你的嫡係，他怎麽能跟我比……”
    “行了行了，出去吧，光知道惹事。”華玦趕他。
    少年撇撇嘴，搖搖擺擺出去了，姿勢慵懶隨意。
    男人看著他的背影，眼眸閃動，似有水光。
    這是華蕭第一次表示，對自己是他兒子的身份感到自豪和認同。
    華玦壓住胸口起伏的洶湧情感，長長出了一口氣，這一刻，他等了十九年。
    華辰府邸。
    華辰看著周月明一臉姹紫嫣紅，不禁啞然失笑：“看來你的日子也不好過啊，吉祥寵著你，還被華蕭打成這樣？”
    周月明俯首：“內閣對我敵意很大。”
    “隻要你為朕立下功勞，他日這些都是過眼雲煙，你會成為皇後身邊唯一的寵臣，內閣那些人，朕會一網打盡。”
    華辰說罷，往窗口踱了兩步，轉頭看著他說：“皇後最近如何？”
    周月明眼眸微閃，說：“皇後和內閣鬧得很僵，和攝政王也衝突不斷，她一直在臣那裏，沒有回攝政王府。”
    “很好。”
    華辰看著窗外天光，唇角微微揚起：“現在朕可以放大招了。”
    他轉頭看了周月明一眼：“正好華蕭打了你一頓，這一招，就由你來對他開刀。”
    “臣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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