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車間外邊傳來了雜亂的腳步聲。
    張霖來到門口，發現是劉副廠長他們到了。
    等所有人都進來之後。
    “所有人，現在不得靠近車床！”張霖宣布了第一條‘命令’，現在車床很可能是被人為損壞，現場必須保存好了。
    “張處長，先讓趙工檢查車床吧，看還能不能修複。”楊書記對張霖的話並沒有異議，但是，最重要的還是保護好廠裏的財產。
    張霖點點頭，“趙工，麻煩您和技術員同誌，在不移動關鍵物證的前提下，盡可能詳細地記錄每台燒毀機器的內部損毀情況，特別是燒毀點、熔斷痕跡，並繪圖記錄。”
    趙工神色凝重，立刻帶著技術員走到車床麵前。
    當車床外殼被打開之後，裏麵的情況讓趙工的臉色瞬間難看起來。
    線圈不再是規整的銅色，而是融化成了一坨坨焦黑扭曲的碳化物；細小的電子元件紛紛破裂甚至消失不見，隻留下一點點的灰跡顯示著這裏之前存在過東西。
    趙工帶著技術員又連忙打開其他三台車床。
    最後，艱難的抬起頭，看著楊書記他們，“書記，廠長…核心…全完了。完全無法修複。這四台機器…徹底報廢了。”
    楊廠長如遭重擊，身體不自覺的晃了晃，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雪，嘴唇哆嗦著：“這…這怎麽跟上級交代…搶修！必須立刻搶修！拆零件拚裝！我親自……”
    他語無倫次，狀若瘋狂，轉身就要往外衝。
    “站住！”
    張霖的聲音如同炸雷一般響徹整個車間。
    “現場不允許任何人破壞！在保衛處完全完成勘察前，車間必須保持原樣！即使想技術搶修，也得等我們取證結束之後！”
    楊廠長轉過身，手哆嗦著指著張霖：“張霖！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這些車床是從老大哥買的！你知道買這些車床付出了多少代價！你知道我們跟上級申請又付出了多大的代價？！你不讓我們修，就是破壞國有資產！我要去告你！”
    “楊廠長，給你留麵子，你最好兜著。我沒有不讓你修，但是，必須等我們勘查完！”張霖也不想忍他了，媽的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楊書記，你先帶廠裏領導去會議室，這裏有些情況我需要和趙工溝通一下。”
    說完，轉頭看向小吳，“小吳，你帶幾個同誌去給廠領導站崗。”
    “是！”小吳知道張霖話裏的意思，就是把廠領導關在會議室不讓出來唄。
    不光他聽明白了，那群廠領導也聽明白了。
    畢竟，到了這個位置誰都不是傻子。
    “張霖，你要幹什麽？！”
    “張霖！你要造反嗎？！”
    “張霖，你特麽……”這個還沒說完，就被旁邊的小吳一巴掌捂住了嘴。
    張霖把楊書記叫到一旁，“書記，抱歉，隻能拜托你們先在會議室裏待一會了。這裏的情況有些複雜。”
    楊書記目光一凝，“你是說。”
    “剛才，我發現了一些不對的地方，需要趙工深入檢測。”
    “好，我代表廠黨委完全支持保衛處的工作，如果是人為的，一定給我把他揪出來！”
    “是！”
    楊書記轉頭看向那群還在嘰嘰喳喳的廠領導們，“所有人，現在去會議室，沒有得到相關命令，不允許離開，也不允許與外界接觸。”
    眾人詫異的看著楊書記。
    但是，人家發話了，自己隻能執行。
    磨磨唧唧嘮嘮叨叨逼逼賴賴的一群人走了。
    “趙工，你來看一下這裏。”
    張霖帶著剩下的趙工，走到一台車床前邊。
    技術員也被趕出去了。
    趙工看著張霖指的方向，“咦，這裏的電線接反了。”
    “這四台都是。”
    “那，是不是誤接？”
    “但是，東邊這三台是馬師傅接的，西邊這三台是趙師傅接的。”
    “嗯？”趙工發出了疑問。
    兩個電工師傅接線，不應該出現這種情況啊。而且，其中一個師傅可是接了兩台好的。
    “趙工，你再看一下燒毀的這四台的接線手法和另外兩台的接線手法。”
    張霖又指了指下邊。
    趙工沒有一絲遲疑，立馬蹲下了身子。
    “手法非常幹淨利落，剝線、纏繞、緊固，都顯示是老手所為，絕對不是新手幹的活。咦~”趙工迅速的檢查完了四台燒毀的機器，“你說，這台和另外三台，不是一個人接的？”
    “對。”
    “不可能，這台和另外三台的接線手法、習慣，完全一致，可以看出來是一個人幹的。”
    “保衛處的人就是這麽向我匯報的。”
    “會不會搞錯了？”
    張霖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換了個話題，“麻煩趙工再檢查一下總閘到分閘線路，特別是總閘箱內部，是否有異常。”
    張霖神色晦暗的站在原地，等待看著趙工檢查。
    不一會，“張處長！”趙工回頭大喊。
    其實，就這個車間的距離，裏邊又沒人，趙工不用這麽喊。
    現在，肯定是發現什麽東西了。
    張霖快步走了過去。
    “張處長，你看這裏。”趙工的手指向了總閘的深處。
    張霖湊近，腦袋一歪，順著趙工的手指看了進去。
    在一堆較粗的主電線和分路開關之間，一根明顯細了一圈的黑色絕緣電線，，突兀地纏繞連接在兩個本不該直接相連的、不同相位的銅排接線柱上！
    “這是？”
    張霖不懂電，但是也能看出這個玩意出現在這是肯定有問題的。
    “這是跳線！”趙工的語氣充滿了憤怒，“它強行把兩個不同相位的火線短接在了一起！一旦合閘，巨大的短路電流會瞬間產生！這根本不是布線失誤，這是蓄意破壞！目的就是讓電流過載，瞬間燒毀下遊設備！”
    “這幾根電線，是連接那幾台設備的嗎？”
    “對，正是連接那幾台燒壞的設備。”
    張霖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趙工，這跳線，能在布線完成後，合閘前，臨時加上去嗎？”
    “能！”
    趙工的語氣很是堅定。
    “而且，很簡單。隻要懂點電工知識，膽子夠大，動作夠快，趁著別人不注意，幾十秒就能偷偷接上！接完往這些粗電纜後麵一藏，不專門拆開檢查，根本發現不了！”
    “可是，他既然在這接了跳線，又為什麽要在那幾台機器那……”
    “這個，我也就不清楚了，可能是為了‘雙保險’？”趙工也有些拿不準。
    “謝謝趙工，麻煩您了。”
    “不用客氣，都是為廠裏工作。”
    “趙工，因為當時車間裏有一個技術員，所以，也得麻煩您去會議室。”
    趙工揮揮手，“什麽麻煩不麻煩的，我這就過去。”
    張霖目送保衛幹事帶著趙工去了廠會議室，他交代了一聲嚴格保護現場，就頭也不回的走向了保衛處的羈押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