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啊，還是太年輕！”
    沒等他說完，洪昂雄就直言不諱打斷：
    “一個發改局局長，看中的是在複雜局麵下把控全局的經驗，你覺得自己在這方麵，能及格嗎？”
    “河濱鎮的工業項目，當初引進的時候，那是經過了多輪論證，考慮到能帶動多少就業、增加多少稅收，對全縣經濟的長遠發展有著深遠意義。”
    “老塗也就這個事兒請教過我，雖然有可能會導致違規排放這種事發生，但我們看事情要看兩麵，工廠建立，給多少工人帶來了收入來源？你這一叫停，短期內會有很多人失去收入來源，他們的家庭生計怎麽辦？”
    “咱們縣裏，會不會因此出現不穩定因素？咱們做決策，不能隻看眼前的環保問題，要兼顧經濟發展、社會穩定等多方麵的平衡！”
    “犧牲小部分人的利益，解決大部分人的生計，到底哪個劃算，你應該看的明白吧？”
    張碩沉默不語，等了十幾秒，他才繼續開口道：“書記，您的道理，恕我不認同，天底下的確沒有兩難全的事情，但是我們作為人民的父母官，必須得折中的考慮。”
    “對，犧牲小部分人的利益，成就大部分人的生計，這沒錯，但我們是不是可以換個方式，等那大部分人的生計穩定下來後，再反哺小部分人，把這個事情達到一個平衡？”
    洪昂雄聽到這話，當場就笑著搖了搖頭，沒看張碩，也沒反駁。
    何偉從書架旁踱步過來，他站在一旁，臉上掛著淡淡的微笑，可那笑容卻未達眼底：
    “小張啊，洪書記這話雖然重了些，但句句都是為你好，你怎麽還反駁起來了？”
    “咱們啊，在官場行走，講究的是沉穩、周全。”
    “你這麽年輕就擔任如此重要的職務，本就是破格提拔，旁人本就盯著你看，就盼著你出點差錯！你要是行事再這麽魯莽，可怎麽服眾呢？”
    說到這，他微微皺眉，眼神中透露出一絲關切：
    “你要學會收斂自己的鋒芒，多聽聽老同誌的意見，別總想著標新立異。”
    “我們比你大幾十歲，都是這一路走過來的人，難道說的這些話，還能害你不成？”
    張碩沒再說話，不是他沒法反駁，是他覺得，怎麽反駁都顯得有些蒼白。
    反正自己年輕，年輕就意味著行事魯莽，年輕就意味著不好服眾。
    這不是偏見，是什麽？
    當然。
    這話他在心裏麵說說就好了，是不會直接講出來的，他可不是電視上的那些剛入官場的毛頭小子，說什麽都要跟領導對著幹。
    這樣做隻有壞處，沒有好處。
    等自己熟悉了發改局的工作之後，具體要怎麽做，還不是在範圍內，自己說了算？
    洪昂雄見他不說話，就抬頭看了一眼何偉：“你這個當縣長的，就該在適當的時候，給我們的後輩一些意見，總是拿年輕說事，多不好。”
    接著，看向張碩：
    “你這性格要更加沉穩才行，今天養殖戶一鬧，你就方寸大亂，急於給出解決方案，卻沒有深入思考背後的複雜關係。”
    “當然，你要是能夠像在江安鎮一樣，上任不到一個月，就把鎮長送進去坐大牢，那我洪昂雄絕對沒有話說！”
    “可咱們的老塗，塗局長，那也是一路從人民經濟中走出來的人，人品肯定比一些基層的貪官要嚴肅、正經！”
    “否則，他能坐上這個位置麽？”
    “考量，主要的還是考量！”
    說著。
    他又敲了敲桌子。
    沉悶的聲音。
    在這辦公室裏。
    十分的響亮。
    張碩語氣放緩：“洪書記，您說的對，我當時隻是想著盡快平息養殖戶的怒火，解決汙染問題，確實沒有全麵考慮到這些。”
    “經過您的訓誡，日後的工作，我肯定會多加考慮。”
    洪昂雄冷哼一聲：“考慮還不夠！你下過圍棋沒有？從開始到落子，再到每一步的運籌帷幄，你都要想清楚，利用好棋盤上的每個棋子。”
    “個人主義行事風格，千萬不可取！”
    “你剛才的反應，就是典型中的典型，隻看到眼前這一點問題，就盲目行動，沒有從全縣的大局出發！”
    “你要明白，我們坐在這個位置上，每一個決策都要權衡利弊，要考慮到對整個江安縣的影響，這一點如果做不好，不僅是你，我和老何，都得挨上麵的批評！”
    張碩有些欲言又止：“書記，我……”
    何偉在一旁輕輕歎了口氣，立馬打斷他：
    “小張，你要知道，我們不是不支持你做事，而是希望你能做得更好。”
    “你這麽年輕，前途一片光明，可別因為自己的性格和行事風格，把一手好牌打爛了。”
    “以後做事，多請示、多匯報，別擅自做主，我和洪書記，跟每個同誌都是這麽說的，大家都一視同仁。”
    他微微拍了拍張碩的肩膀。
    看似，是在安慰。
    可張碩分明從中聽出了一點別樣的意味。
    洪昂雄歎了口氣，隨後靠在椅背上，眼神中透露出一絲複雜的情緒，有不滿，也有一絲期待：
    “我聽說你在鎮政府的時候，行事就有些特立獨行，喜歡按照自己的想法來，也不怎麽喜歡跟下麵的人打配合，基層都是按照你的命令行事。”
    “我原本想著，年輕人有想法、能掌控局麵是好事，到了發改局這樣的大平台，能好好磨練磨練，收斂收斂性子。”
    “可今天一看，還是老樣子啊，你這樣下去，很難走遠呐。”
    他微微眯起眼睛，仿佛在審視著張碩：“你要知道，我們這個圈子，講究的是團結協作，是服從大局，不是你個人的舞台。”
    “人的能力，都是有限的。”
    何偉把手裏的書，往桌上一放，發出一聲響：“行了行了，老洪，你少說兩句，這又不是在軍營裏，用得著講個沒完沒了嗎？”
    “好話，說兩句就夠了，人家小張又不是聾子，難道聽不進去？重複個沒完，對咱們的幹部，是會帶來負麵打擊的。”
    “小張啊，你快告訴洪書記，心裏都有數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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