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年隻是看著那道身影，渾身就感覺到一股難以言喻的刺痛，仿佛自己身上那億萬根毛發向著毛囊深處的皮肉瘋狂鑽動，一股莫名的恐懼席卷全身！
    僅僅是氣勢，就已經讓自己望而生畏了！
    這與之前第九層遇到的那三位道始境虎族強者，完全不一樣！
    雙方完全不是一個級別的！
    不過這也很正常，因為道始境之間亦有差距，【萬法閣】第九層那些道始境強者，大多都是普通的道始境強者，與萬族那些同層次沒有什麽戰力差距，基本是一對一之下會與萬族道始境強者打的難解難分，可能打上一個紀元也分不出生死來。
    而二代白虎真君是何許人也？
    在數十位萬族道始境強者的圍殺下，也硬是奮起反擊，斬殺了數位萬族道始境強者！
    說句有些倒反天罡的話，蒼年覺得，第九層的那些道始境強者，單對單麵對二代白虎真君，大概率是被瞬間秒殺的貨色。
    它的統治力就是這般恐怖！
    而自己從第九層打上來，可以說是曆經千辛萬苦。
    所以，蒼年非常有自知之明，現在的自己與二代白虎真君有著非常巨大的差距。
    他並不奢求自己能夠擊敗年輕時的二代白虎真君，隻希望竭盡自己所能，在年輕時的二代白虎真君爪下多堅持幾招。
    這【萬法閣】秘境還不知道會持續多久，蒼年覺得自己如果在接下來的時間裏，做到在二代白虎真君爪下堅持十分鍾，都會是巨大的成長。
    與頂尖強者對戰，以驚才絕豔的妖孽來喂招，從而提升自我，這遠不是閉門造車的閉關研究可以比擬的。
    有時候，領悟功法與戰技，缺的不是水磨工夫，細水長流的積累，而是與強者對戰中的某一個電光一閃的靈感。
    “不知道我第一次與二代白虎真君對戰，可以堅持多少招……”
    蒼年看著蠢蠢欲動的二代白虎真君，心中格外忐忑。
    轟——！！！
    但就在這時，二代白虎真君動了！
    它的進攻來的沒有一點預兆，上一秒還在釋放自身的氣勢，下一秒就如同一柄藏在劍鞘裏麵的利刃一般，猛然將那一抹鋒芒毫無保留地恣意展露出來，快到無法反應！
    雖然它全方位的身體屬性都與蒼年一模一樣，但這時爆發出來的速度，遠不是蒼年屬性麵板上表現的冰冷數字那般簡單！
    它眨眼間就來到了蒼年身前，蒼年隻來得及抬起爪子放在胸膛前欲做抵擋，然而它的目的並非是蒼年的胸膛亦或者是心髒，同時攻擊的方式也並非是爪子！
    二代白虎真君當即一個擒抱，將蒼年按在地上，它的力量並不比蒼年高，但一身精妙的發力技巧，加上蒼年對招式的誤判，讓他從一開始就失去了先機，沒能正確應對。
    隻是一個擒抱，蒼年抬起的爪子就被死死按在自己的胸膛前方，而這下，二代白虎真君已經瞪著僅是瞳孔中的目光就如同利箭般的凶眼，張開了血盆大口，一口咬在了蒼年的咽喉處！
    哢嚓~！
    二代白虎真君上來就是最大的咬合力，瞬間將蒼年的咽喉咬斷，蒼年隻感覺自己的咽喉先是一疼，接著溫熱的鮮血流淌，最後涼絲絲的空氣倒灌，直至視野模糊。
    不知過了多久，蒼年的意識再次蘇醒，睜開了雙眼，看著已經沒有更高層的【萬法閣】穹頂，怔怔出神。
    自己這算是被幾招斬殺了？
    一招？
    還是兩招？
    如果擒抱一下算是一招，後麵撕咬咽喉算是一招，那也勉強能算作兩招吧。
    不過，這還是蒼年在【萬法閣】一層層打上來的過程中，遇到最快被擊殺的情況。
    而且，沒有任何花裏胡哨，甚至蒼年都看不出其中到底有什麽技巧，自己就被擊殺了。
    一個擒抱，一個封喉，幹脆利落，甚至都不能稱作是招數，而是白虎一族的狩獵本能。
    這是一種返璞歸真的招式，回歸了古老時期白虎一族狩獵的風格，已經到了不需要招式的程度了。
    這讓蒼年回憶起了《白虎半解》當中的一段話。
    “戰鬥的目的，隻有殺死敵人，一切的招式都是以擊殺對方為目的進行的，如果上嘴咬更有可能傷到對方的性命，那上嘴咬便是最好的招式。”
    這不過第一次與二代白虎真君交戰，蒼年就感受到了對方這簡潔卻不簡單的戰鬥理念。
    戰鬥，就是為了將對方殺死！
    拘泥於形式與招數，那不是戰鬥，而是表演！
    想到這，蒼年站起身來，看向停在【萬法閣】第十層地麵中央的二代白虎真君。
    這是【萬法閣】的機製，當挑戰者被功法典籍的編撰者斬殺之後，挑戰者會複活。
    而挑戰者複活的過程中，功法典籍的編撰者就會回到該層的中央，並且恢複到一動不動的樣子。
    等走入到對方附近之後，就會再次激活對方，迎來第二次挑戰。
    被二代白虎真君瞬殺，蒼年並沒有氣餒，而是嚐試著領悟二代白虎真君的戰鬥理念。
    招數服務於擊殺敵人這個目標。
    而大部分時候，需要的不是招數，而是第一時間做出最有利於擊殺對方的選擇！
    可自己學了太多的功法典籍，看過了太多的招式。
    這些招式幫助自己一層層挑戰上來，每上升一層，自己就要接納更多的功法典籍，以及戰鬥招式。
    這樣的情況下，自己已經被來自不同時代，來自不同風格的各種功法典籍占據了大腦，甚至被占據了戰鬥習慣。
    想到這，蒼年便嚐試去遺忘。
    他不需要這麽多功法典籍，也不需要這麽多招式招數。
    他能看這麽多功法典籍，但不代表他可以消化掉這些來自不同強者充滿個人風格的內容。
    他隻是在模仿，讓自己成為對方的影子。
    但影子可以是一個人的，也可以是兩個人的，照樣也可以是千千萬萬個人的。
    可一個人的影子，無論光線從什麽地方照射過來，那影子也能反映其一部分輪廓特征。
    可如果是多個人的影子，那就會讓影子越來越抽象，越來越看不出來它到底是屬於哪個人，又或者說，它哪個人也不屬於。
    總之，影子湊在一起，混雜成了一團，看不出風格，也看不出輪廓，甚至連什麽物種都猜不出來。
    那就是什麽都學一點，什麽也學不會，甚至連自己的風格都丟掉了。
    這顯然不對。
    所以，學習這些東西時，要記住，記住的並非是招式招數，而是其中的精髓所在。
    而學完之後要忘記，忘記的並非是其所有，忘記的招式招數，忘記的是對方的風格，留下的是對功法典籍的自我理解與解構。
    就像是二代白虎真君，它會學習【萬法閣】當中初代白虎真君的《白虎訣》，但並沒有覺得有了這樣最頂尖道始境強者的功法典籍就可以高枕無憂了，而是在戰鬥中發現這功法的不足，再用自己的理解去改進，在實戰中嚐試驗證其可行性，並且打磨出更好更適合自己的變招變種。
    它一生都在進取，一輩子都在挑戰前人的權威，甚至自傲到自己也以“白虎”為姓名，自傲到在【萬法閣】秘境當中留下的功法典籍，還要把初代白虎真君的《白虎訣》放在自己功法的正文當中，一字一句地去對比，一句一段地去批判，尋找其錯漏之處，挖掘其更強的可能。
    “所以……我也應該這樣，嚐試去推翻前人的權威，嚐試忘記他們的東西，留下屬於我自己的理解。
    他們的功法是契合自身的，我即便是同族，個體上的差異也不容忽視，學習的目的是感受而非全盤繼承，是推陳出新！”
    蒼年感覺自己悟到了一些東西，目光愈發堅定。
    他就算要繼承的話，也不應該是繼承幾十上百個強者的功法典籍。
    那樣的話，這些亂七八糟的功法典籍，隻會是纏繞他全身，將其死死束縛的枷鎖。
    不能這樣！
    想到這，蒼年沒有急著再次激活二代白虎真君，而是花費一段時間來放空自己，讓自己遺忘。
    這是一種近乎回歸童真的狀態，洗去了複雜的念頭，隻留下了初生時的純真。
    比起心思複雜的成年生物，年幼時什麽也不懂，什麽也不知道，對什麽都好奇，猶如一張白紙般的意識，才是最難得的。
    蒼年感覺自己仿佛回到了靈氣複蘇前，回到了那小小的洞窟當中，身旁隻有虎媽時不時舔毛的細微聲音，還有虎弟微微的鼾聲，砸吧著嘴，仿佛在夢鄉當中還在想著吃奶。
    一旁的巢穴內部，有一個小小的水潭，時不時有叮咚的水珠滴落聲，這是自然的律動，沒有任何目的，也沒有任何意義。
    不知過了多久，蒼年睜開了雙眼，一對虎目好似初生虎崽似的清澈透亮，黝黑而濕漉漉的。
    接著，蒼年邁著步子朝著二代白虎真君走去。
    一步兩步，二代白虎真君猛地起身！
    這是激活了對方，接下來將會是一場戰鬥！
    嗖~！
    果不其然，二代白虎真君向來是不喜歡什麽試探與氣勢對峙的，它隻有進攻，隻有不斷的進攻！
    氣勢對峙，是弱者不敢率先出手的懦弱罷了！
    這次，它健步如飛，朝著蒼年撲來！
    它的速度很快，仿佛下一秒就能撕開蒼年的皮毛，將讓蒼年血染當場！
    然而就在這時，蒼年下意識朝著一旁跳去，沒由來的一個閃身，將這致命的撲擊給躲開了！
    二代白虎真君的臨場反應是極其恐怖的，蒼年的躲避並未讓它錯愕，而是迅速追擊而去！
    它的戰鬥風格就是如此，凶猛而連綿不斷的進攻，讓對手沒有一點還擊的可能，直至將對方斬殺！
    然而，蒼年卻忽然一個就地打滾，又將二代白虎真君的攻擊給避開了！
    嗖嗖嗖~！
    轟轟轟~！
    緊接著，蒼年與二代白虎真君你追我趕，在【萬法閣】第一層空間內來回騰挪，蒼年卻一改之前被輕鬆斬殺的常態，竟能夠連番閃躲開二代白虎真君的攻勢。
    而再仔細看的話，蒼年與二代白虎真君的動作，好似兩隻剛剛睜眼，互相玩著狩獵遊戲的小虎崽，一個撲擊，一個閃避。
    撲擊的小虎崽攻勢淩厲，而閃避的小虎崽看似踉蹌，實則歡實，兩者你追我趕，玩的不亦樂乎。
    然而，再一晃眼，這又回到了生死搏殺，凶險萬分！
    而蒼年，感受著這種奇異的狀態，心中狂喜，但這喜悅卻仿佛突破不了自身一般，讓他內心一片平靜。
    他回憶起了剛剛重生成虎崽的那一段簡單快樂的時光，自己靠著係統不斷鍛煉讓自己變得更加強壯，同時還催促著虎弟也一起來鍛煉。
    但虎弟那家夥懶得出奇，根本不想鍛煉，它除了吃奶睡覺，不想做任何事情。
    所以，蒼年就開始揍虎弟。
    一開始，虎弟還是不服氣的，想要奮起反擊。
    而蒼年知道自己當時的身體條件是遠不如虎弟的，所以便踉踉蹌蹌地閃避，虎弟氣憤不已，想要還擊，但卻屢屢失敗，隻能氣急敗壞地嗷嗷叫。
    現在，二代白虎真君被他當成了虎弟，他忘卻了亂七八糟學來的各種功法典籍，忘記了那些繁複冗雜的招式招數，一切回歸了本真。
    回歸了年幼時靠著本能嬉戲打鬧的樣子。
    那時的進攻就是進攻，閃避就是閃避，沒有技巧可言，虎弟隻想著撓到自己，而自己什麽也不想，一門心思靠著本能躲開虎弟的拍擊。
    現在這也一樣，沒有了技巧可言，二代白虎真君靠著本能，靠著最能擊殺自己的進攻方式來擊殺自己，自己也沒有技巧可言，一切都隻以不被碰到而努力。
    這樣，才是回歸原始，回歸本真的戰鬥意識！
    雖然未必是最精妙的，也未必是最強的，但拋去雜念之後，無論是進攻還是閃避，都變得更加純粹！
    而修煉是什麽？
    修的是不朽的靈魂與肉身，獲得無盡的壽元。
    修的是本真的真實，修的是真！
    求真而悟性，方為大道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