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老兵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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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種名為石漆的火油,有著極高的粘性,沾上衣物或皮肉,一旦著起火來,火力極猛,且伴有濃煙。
    此時,火油附著在城牆壁之上不斷往下流淌,火勢猛烈。
    城下那些北突人遭了殃,一片火海燒死燒傷一大片,雲梯上的北突兵也被濃煙熏得往下掉。
    城下如煉獄,人肉的焦臭味漫天。
    城頭之上,薑遠手持橫刀正與一個爬上城頭的北突兵互砍,因先前受了傷,劇烈的搏殺之下,肩頭的傷口已然繃開,疼痛難忍。
    此時不管薑遠願意不願意都得拚命,否則隻有死路一條。
    幸好薑遠在兵器上占了些便宜,精鋼打造的橫刀削鐵如泥,與他互砍的北突兵手中的彎刀硬生生的讓他斬斷。
    橫刀斬斷北突兵的彎刀後去勢不止,劈在北突兵的脖梗上,鮮血飆出三尺高,被勁風一吹形成一片血霧。
    薑遠自身也挨了幾刀,幸好三十斤的重甲給他提供了足夠的保護,才幸免被斬殺當場的結果。
    不過這重甲上的甲片也被砍得七零八落,許多地方隻剩下鐵線了。
    原本王麻子與獨臂老李一直跟著他,此時已完全大亂。
    北突人的攻城兵像螞蟻一般的從雲梯上,源源不斷的攀爬而上,翻上城頭與守城的大周兵卒廝殺。
    眾人在混亂的拚殺中漸漸離得遠了,是死是活全憑個人武藝與運氣。
    上官沅芷卻是一直在薑遠十步範圍內,她知道薑遠身上有傷,一直在薑遠身邊拚殺。
    事實上,薑遠能夠在這城頭亂戰中活下來,全靠上官沅芷一直在他身旁護衛。
    如若不然,就以薑遠這帶傷之體,根本難以招架凶狠的北突兵手中的彎刀。
    好在城頭上的大周兵卒在經過最初的慌亂後,長槍兵們已自覺結陣,每五人一組手持長槍排成直線衝殺。
    來回衝的幾次,爬上城牆的數百北突人被全部絞殺。
    城頭上的大周兵卒也傷亡慘重,除了被投石機砸死的、亂箭射死的,更多的是與爬上城頭的北突兵對戰時,被彎刀大斧砍死的。
    城下一片火海,城頭鮮血橫流,殘肢斷臂到處都是。
    薑遠渾身是血,有敵人的也有自己的,手中的橫刀刀柄因沾了太多血的緣故,握著時都有些打滑。
    看著眼前如地獄般的場景,他隻覺得震驚又惡心。
    冷兵器對決的時代,刀刀見血,槍槍封喉,既然上了戰場,便有不得半點心軟,否則死的就是自己。
    老道就是這麽教的。
    其實不需要老道教他這些道理,薑遠自己也能明白。
    血滴從橫刀的刀尖滑落,薑遠將刀對準了一個躺靠在垛口磚牆邊,半死不活的北突兵。
    這個北突兵看相貌應該年齡不大,眼神中卻露著凶狠,盡管已重傷垂死,仍惡狠狠的盯著薑遠,用薑遠聽不懂的北突話叫罵著。
    “你在草原上好好放牛羊多好,大家和和氣氣的生活,做做生意多好!為何偏偏來這找死!”
    薑遠說著,一刀刺進了這個北突兵的心窩。
    火油燃起的火海,終於將雲梯燒斷,還在雲梯上的北突攻城兵像下鍋的餃子一般摔落,有的被燒死,有的被摔死,慘嚎聲響徹四野。
    攻城樓車也燃起了大火,樓車之上的北突猛士渾身是火,被燒得慘叫連連,不管不顧的從幾丈高的樓車上往下跳。
    城下火海之外的北突先鋒營兵卒,見得眼前這等煉獄般的慘景,已然心生懼意。
    前有火海,後又有巴特爾領著督戰隊堵住,但凡敢調頭往回跑的一律射殺。
    北突先鋒營的兵卒們前進不得又後退不得,一時之間亂成一團。
    回南關城頭的弓箭手趁此機會,齊齊射箭,射傷射死一大片。
    而僥幸爬上城頭的北突兵,也被組成戰陣的大周長槍兵清殺幹淨,有兵卒提著刀挨個給未死透的北突兵卒補刀。
    有殺紅眼的兵卒,更是提刀猛剁,直到被其他士卒強行拖開。
    薑遠與上官沅芷看著眼前這一幕久久不語,戰爭對大周底層的兵卒來說,更多的是無盡的殘酷與無奈,然後便是瘋狂。
    “將軍!老徐不行了!”王麻子提著刀向薑遠奔來。
    “徐大哥怎麽了!”薑遠聞言一驚。
    “老徐…唉,您過去看看吧。”王麻子歎了口氣,神情悲傷。
    老徐腹部插著兩把刀,透腹而過,鮮血正從傷口不斷湧出。
    身上破爛殘缺的甲衣被鮮血浸透,緊緊地貼在他瘦弱的身軀上,插在腹間的刀隨著老徐微弱的呼吸輕輕顫動著。
    獨臂老李半跪在一邊,緊緊握著老徐的手,那隻獨臂因用力而青筋暴起。
    他的嘴唇不停地顫抖,喉嚨裏像是被什麽東西哽住,半晌才哽咽著擠出幾個字:“老徐,你撐住啊!”
    薑遠快步走到老徐身邊,看得他這副慘狀,眼眶瞬間紅了,低吼道:“徐大哥,你不會有事的,我這就找軍醫來!”
    薑遠與四個老兵相處這麽久,早已有了感情,此時見老徐這等模樣,不禁悲從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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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將軍,不需要了。”老徐咳嗽著,每咳一下便吐出一口血來,將雪白的胡須染成了血紅色。
    “將軍,我知道自己大限將至了…”老徐那張蒼老的臉上露出一個笑容,艱難的說道:“小的…小的知道將軍是好心腸之人,希望將軍能幫小的一個忙…”
    薑遠哽咽的說道:“徐大哥,你說。”
    “小的有一子…,當年武威山城破之前,小的讓他去了燕安投奔他姑姑…”
    “將軍,如果以後您回燕安,幫我找到他…”老徐掙開獨臂老李的手,從懷中摸出一個木頭娃娃:“把這個交給他…”
    薑遠顫抖著手接了過這染血的小木偶,小心的藏入懷裏:“徐大哥放心,我定會尋到他!”
    “小的謝過將軍…”老徐露出一個感激的笑臉,又對獨臂老李、文益收、王麻子道:“老弟兄們,兄弟我先走一步…”
    “今日…今日我殺了兩個北突人…也算是給死去的英娘報仇了…”
    老徐死了,帶著笑容入了輪回,這個為報家仇國恨的白發老兵最終死在了沙場之上。
    “啊!啊!”薑遠隻覺得胸膛都要裂開了,與他親近的人不多,現在四個老兵走了一個,如何不讓他抓狂。
    上官沅芷站在一邊默默的看著,她理解薑遠的悲傷與憤怒。
    此時,城下的北突人軍陣之中響起了鳴金之聲,這是收兵的號令。
    巴特爾的先鋒營在首輪攻城中,五千人損失近一半,大多死在攻城的路上,短短百步之間的距離便是人間與地獄。
    回南關城牆之下,北突人的屍體橫七豎八地倒了一片,肢體交錯,慘不忍睹。
    被火油焚燒過的軀體散發著焦糊的肉味,那濃烈刺鼻的氣息彌漫在空氣中,令人聞之胃中翻湧,幾欲嘔吐。
    巴特爾臉色猙獰,臉上的刀疤都因憤怒而變得扭曲變形,他沒想到原本那些軟弱不堪的大周狗們竟如此凶悍。
    正欲重組陣形再攻,蘇赫巴魯卻鳴金收兵了,隻得暫停攻城,掉轉馬頭去找蘇赫巴魯。
    “將軍,為何收兵!”巴特爾來到蘇赫巴魯的車駕前,語氣帶著憤怒。
    “請大將軍再撥我一萬勇士,我誓要將這城攻下來!”
    蘇赫巴魯冷哼一聲:“巴特爾,你用點腦子!今日你先鋒營損傷過半,士氣已然受挫,攻城器械被毀,此時若盲目增兵強攻,隻會讓更多勇士白白送死!”
    “暫且收兵打造攻城器械,再來攻過!”
    蘇赫巴魯也很惱怒,回南關難攻他自然知道,以前也攻過數次,卻沒有想到這次攻城卻如此慘烈,那上官重之居然弄了火油來防守。
    失算之下,五千先鋒營在第一輪攻城之中,個把時辰之間便傷亡過半。
    這些都是北突的勇士,得需要多少的牛羊才能喂出來!雖說慈不掌兵,但攻城器械被毀去大半,再派出人馬攻城也無濟於事。
    蘇赫巴魯隻得下令收兵,否則也隻是憑白給上官重之送人頭。
    巴特爾心中不情願,但也不得不按令收兵,攻城器械被毀了許多,再攻也是徒增傷亡。
    速哈理上前獻策道:“將軍,回南關易守難攻,末將以為,我們可分兵一萬攻英公嶺,以分散上官重之的兵力。”
    蘇赫巴魯想了想,道:“英公嶺地形險惡複雜,更不易攻打。不過,倒是可以虛張聲勢一番。”
    速哈理又道:“將軍,我們可等天黑之後,派人在回南關城牆下挖掘地道,多選幾個方位同時挖掘,隻要有一條挖通,我北突勇士便可從地道進入,裏應外合打開城門!”
    “可!”
    蘇赫巴魯陰沉著臉點頭應允。
    鳴金之聲大作,北突人馬開始撤退,連城下的屍體都不收了。
    上官重之下令收殮已方陣亡將士的屍身,用板車拖去南門外掩埋,傷兵抬下城去救治。
    城牆下的北突人死屍暫且不去管他,等打完這一仗才能將那些蠻夷的屍體掩埋,現在天氣漸涼,耽擱的一段時間倒也不怕產生瘟疫。
    薑遠抱起老徐逐漸失去溫度的身體,牙齒咬得咯咯作響,他緩緩起身,雙眼通紅地凝視著北突人撤退的方向,這個仇結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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