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4章 教導小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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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薑遠帶著人剛回到水軍大營,便讓夥夫將原本供給三天的糧食全給下了鍋,做了一頓幹飯供這一千士卒吃飽。
    勇字營與義字營的士卒,見得有香噴噴的幹粟米飯吃,開心得像過年一般。
    在濟州水軍當差,往日稀的都隻能喝半碗,更別說幹飯了,過年都未必吃得上。
    士卒們在灶房前排起長隊等著打飯,穿著舊皮甲的薑遠與利哥兒也拿了個碗,排在隊伍的最末尾。
    薑遠回營後就將那身亮瞎眼的明光鎧給脫了,找了身舊皮甲穿上。
    今日坐舢板時,他突然意識到,若是在船上還穿那重達三四十斤的鎧甲,萬一落水裏,撈都撈不上來。
    帥與小命,還是命要緊。
    穿著舊皮甲的薑遠與個大頭兵無異,不仔細看都認不出他就是豐邑侯。
    要說練水兵,薑遠的確不精通,但若說帶兵,薑遠自有一套。
    沒有什麽與將士們同食同住,更能拉近將與兵的關係了。
    利哥兒卻是不解,這姐夫是高高在上的侯爺,平日裏在侯府中吃個飯挑三揀四,有時菜不合胃口還會跑去廚房將廚子罵得狗血淋頭。
    即便現在是在軍中,將領們也另有一套小灶餐食,怎麽非就要與這些大頭兵們一起吃這些喇嗓子的粟米飯,這不是找罪受麽。
    “姐夫,咱們沒必要和士卒們一起吃飯吧?”
    利哥兒在鶴留灣住了這麽久,起初在格物學院吃飯,那裏的飯食讓利哥兒驚為天人,隻道是世上最美味的飯菜。
    後來薑遠勒令他與徐文棟一起在侯府讀書,吃過侯府的飯菜後,格物學院的飯菜就索然無味了,那張嘴也是越來越刁。
    現在讓他跟著大頭兵們一起吃飯,他哪裏受得了,由奢入儉實在是難。
    薑遠輕拍了一下利哥兒的腦袋,低聲訓斥道:“和士卒們吃同樣的飯食怎麽了?為將者,不能與士卒同甘共苦,打仗時你一個人衝?
    有得粟米飯吃你還不知足,你想上天?
    生的死馬肉你吃過不?生喝兔血你喝過不?自己的尿你喝過麽?如果有天你落得絕境,你就知道有一口粟米飯,有一口幹淨的水,是何等的幸運!
    要想成大器,處在什麽樣的環境,就要適應什麽樣的環境,讓你來從伍,不是讓你來當少爺。”
    利哥兒隻說了一句,便引來薑遠口水橫飛的訓斥,還塞過來一大堆的道理,他哪敢再吭氣,老老實實的排隊。
    這時,他二人前麵的隊伍中,幾個老兵唉聲歎氣,似乎對那噴香的粟米飯並不太感興趣,反而有種憂愁之感。
    一個穿著一身破爛皮甲,比樊解元還高的壯漢聽得身後的老兵歎氣,憨聲問道:
    “老高大哥、老石大哥,今日有幹的粟米飯吃,你們怎的似不開心哪?”
    那名叫老高的老卒歎了口氣:“傻小子,你以為有粟米飯吃是好事啊?”
    那叫老石的水卒也歎道:“柴小子,咱們軍營裏過年都吃不上幹飯,今日卻有,你知道為什麽嗎?”
    那姓柴的壯漢摸著腦袋憨笑道:“今日薑將軍不是說了麽,朝廷的糧草在路上了,以後都有幹飯吃。”
    老石撇了撇嘴:“這你也信啊,當官的一張嘴,還沒影的事還不隨便他們說。”
    老高左右看了看,小聲道:“柴小子,我且告訴你,咱們說不定要去打仗了,開幹前肯定得讓咱們吃頓好的,要不然你以為憑什麽突然煮幹飯。”
    柴姓壯漢卻是不以為意:“咱們來當兵,不就是準備打仗的麽?沒幹的吃難道就不上戰場了?”
    老石翻著白眼看著柴姓壯漢:“要不大家都說你傻呢,咱們來當兵是混口飯吃,災年容易活下去,可不是為了來打仗的。”
    柴姓壯漢咧了咧嘴:“隻要讓我吃飽,打仗就打仗,那有什麽,橫豎一條命,今天吃飽哪管明天。”
    老高與老石聞言皆搖頭,與這傻小子說不通,便也不搭理他了。
    利哥兒扯了扯薑遠的衣袖:“姐夫,那兩個老卒壞你軍心!這不得拉出去斬了?”
    薑遠笑道:“哪有那麽多軍心來壞,這兩個老卒說得代表大部分人的心思,不奇怪。”
    利哥兒眨眨眼,疑聲問道:“可是我覺得,當兵吃糧,不就是為了保家衛國上陣殺敵麽?”
    薑遠摸了摸利哥兒的腦袋,耐心的解釋:“你出身將門,想的自然是建功立業,但這隻是你個人的想法,代表不了別人。
    大多數人從軍行伍,其實都是為有口飯吃,為了活下去。
    上戰場殺敵肯定是要上的,如果能不死,豈不是又能有飯吃了?
    你看那災年,隻要你豎起招兵旗,不愁招不到人,便是這麽個道理。”
    利哥兒又問道:“姐夫說的也有些道理,可若是大家都是為吃口飯而來,這樣的隊伍上了戰場,又能有什麽戰力?”
    薑遠輕聲道:“這就要看為將者的能力了,要將一支隊伍凝聚成一股繩,要想讓手下士卒如臂使指,為將者要身先士卒,衝峰要衝在前麵,撤退要留在後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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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能與士卒同甘共苦,拿士卒當袍澤兄弟,盡量做到愛兵如子。
    這樣一來,你手下的士卒才會心甘情願的追隨於你,而不是僅僅為了那口軍糧。”
    利哥兒學著薑遠的樣子摸著下巴若有所思:“姐夫,我懂了,就像現在咱們與士卒一起吃粟米飯一般,當從小事做起,與士卒融為一體,士卒方為我用!”
    薑遠很欣慰,又摸了摸利哥兒的頭:“孺子可教。”
    利哥兒得了薑遠的肯定,很是高興,也不再抱怨與士卒們一起排隊打飯了。
    他卻是不知道,這些東西是他親爹教給薑遠的,現在隻不過是薑遠搬出來教他罷了。
    兩人說話間已輪到他們打飯了,軍中廚子一勺幹不幹濕不濕粘粘糊糊的粟米甩進碗裏,頭也不抬:“趕緊走,下一個!”
    薑遠與利哥兒抱著大碗,看著那小半碗的粟米飯粘糊糊的樣子,實是沒什麽胃口。
    “好好的粟米,就做成這等德行,這廚子真是該打!”
    薑遠歎著氣拿著筷子扒拉了一口,粟米飯粘在了上顎,燙得薑遠差點叫出聲來。
    薑遠眼珠子一轉看向利哥兒:“利哥兒,你正長身體,來,多吃一點。”
    利哥兒也吃了一口,這粟米飯實是味道極差,又沒有菜,哪咽得下,見得薑遠要往他碗裏扒,連忙捂住:
    “姐夫,小弟我人小胃口小,一點點就夠了,倒是姐夫身為大將軍勞心又勞力,該多吃才是。”
    利哥兒剛還被薑遠的大道理唬得一愣一愣的,此時見薑遠這般,頓時回過味來,反倒向薑遠碗裏倒飯。
    薑遠臉色一板:“我乃將軍,你敢不聽我的?”
    利哥兒白眼一翻:“我是你小舅子,你敢欺負我?我回去就告訴三個姐姐,說你在外麵養側室!”
    兩人相互推讓威脅,誰也沒能奈何得了誰,姐夫與小舅子抱著大碗蹲在牆角,有一口沒一口的吃著,噎得直翻白眼。
    “哎呀,侯爺,你怎的在此?”
    樊解元匆匆找了過來,老遠就叫喊起來。
    薑遠捧著大碗站起身來熱情招呼,把手中的大碗遞了過去:“樊將軍吃了沒?來一口?”
    樊解元連忙推了推薑遠遞過來的碗:“本將軍吃過了,我是來找你有事。”
    薑遠扒了口飯,含糊不清的問道:“啥事?”
    樊解元一臉憂愁的說道:“我的侯爺啊,今日你去漕運司衙門碼頭練兵,何允謙都找上門來告狀了。
    說你公報私仇,為己私利霸占碼頭攪亂漕運司辦差,還仗著人多勢眾,打傷幾十個漕運司衙門的水卒,他要求本將軍嚴加責罰勇字營與義字營的兵卒,他還要進京參你!
    侯爺啊,您要找何允謙的麻煩,咱們可以慢慢來,公然毆打衙門官差與朝庭命官,咱們當不起啊!”
    薑遠定定的看著樊解元:“樊將軍,若是何允謙真上金殿參我,你可否與本侯一起上殿,反告那何允謙私加賦稅,惹得水道之上怨聲載道?”
    樊解元聞言一愣,薑遠這是要拉他一起對付何允謙,這等事放在以前,是萬萬不能幹的。
    但現在麽,薑遠處處為水軍著想,明顯是向著水軍的,否則也絕不會寫奏章去討要錢糧。
    不管討要的錢糧有不有,至少薑遠是真辦了事,不似那何允謙隻會耍嘴皮子。
    再者薑遠將來大概率要位極人臣,這時候若不相幫,將來薑遠又如何看待他。
    樊解元想至此處,豪邁的大手一揮:“本將軍當然願意,何允謙私加賦稅之事,本將軍早就有意見了。”
    薑遠聽得這話笑了,此時也不再試探,從袖子裏又掏出一卷黃布來遞了過去。
    樊解元疑惑的接過一看,虎目頓時睜得老大:“侯爺…這…是陛下的意思?”
    薑遠重重點頭:“陛下讓本侯來此,就是監察於他!本侯剛來,還未來得及去找他的罪證,老樊,這事你也上點心。”
    樊解元隻覺後背冷汗直冒,剛才還好他堅定的靠向薑遠,若是向著何允謙說話,又或者立場搖擺,下一個就該輪到他了。
    樊解元正了正鎧甲:“侯爺,本將軍要如何做?”
    薑遠低聲道:“出動軍中斥候,全麵監視何允謙,若是他真有不逆之心,這功勞不就來了麽?”
    樊解元一臉嚴肅的聽著,心裏卻是越發激動起來,若按薑遠說的辦,少不得是一個大功。
    樊解元與薑遠在牆角嘀咕了一陣後,匆匆去了,顯得急切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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