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5章 罵名與功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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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遠看著樊解元遠去的背影,又往嘴裏扒了一口飯,飯有點涼了,更喇嗓子了,實是難咽。
但這飯已經打了,倒掉自是不能倒的。
利哥兒也防備著薑遠,想倒他碗裏更是不可能。
薑遠抬頭看了一眼,就見得那柴姓大漢捧著大碗使勁的舔,顯然沒有吃飽。
薑遠端著碗靠了過去:“兄弟,沒吃飽?”
那柴姓漢子聽得聲音抬頭一看,這才看清是薑遠,連忙站起身來要行禮。
薑遠按住柴姓漢子:“吃飯時間,行禮就不用了!我看你這體格,半碗粟米飯定是吃不飽的,本將軍胃口淺,這些與你。”
薑遠不待柴姓漢子回話,便將自己碗裏的粟米飯倒了過去。
柴姓漢子驚呆了,堂堂侯爺,豐邑大將軍,竟也與普通士卒一般穿著,還與士卒一起蹲角落裏吃飯。
現在見得自己吃不飽,還把碗裏的粟米飯倒給他。
如果不是柴姓漢子今早在校場見過薑遠,他此時都不敢信。
“將軍,小的哪能吃您的飯食,折煞小的了。”柴姓漢子慌忙擺手,說著又要將碗裏的飯倒回給薑遠。
薑遠連忙推了回去:“唉,不能讓兄弟們吃飽,是我們這些當將領的無能,再苦不能苦將士們。”
柴姓漢子忙道:“將軍切莫如此說。”
薑遠笑道:“再苦上幾天,等得朝廷的糧草到了,咱們就能吃飽了,你且先吃,咱們隨便聊聊,你貴姓?”
那柴姓漢子將碗放下,拱手道:“小的姓柴,名陽帆。”
薑遠讚道:“好名字,陽帆,不就是揚帆麽,你來水軍幹,沒來錯地方!”
柴陽帆聞言憨笑了一聲,又歎了口氣:“小的來從軍也是為了吃口飯,別無他求。”
薑遠點點頭:“了解,吃飯第一嘛。你是哪的人?家中還有親人麽?”
柴陽帆聞言咧嘴一笑:“小的楚州人士,前幾年濟州河發大水,將田地房屋衝垮了,小的背著老母逃難到肅南。
後來老母在肅南壽終正寢,小的又無去處,正好聽說咱水軍大營招兵,小的自小熟悉水性,便來當了個大頭兵。”
薑遠拍拍柴陽帆的肩:“如此說來,你也是個可憐之人,以後就在軍中好好幹,將來出人頭地。”
柴陽帆卻又是一歎:“小的倒還好,雖然那年發大水衝垮了房屋田地,但至少楚州一帶受災不重,小的與老母也活了下來,這濟州當年就慘了,濟州縣令一家更可憐。”
薑遠聞言好奇心起,問道:“楚州在下遊,濟州在上遊,怎的濟州會比楚州慘?”
柴陽帆聽得薑遠這麽問,連忙起身朝楚州方向作了個揖後,這才道:“將軍有所不知,楚州乃是大縣,人口十數萬,而濟州是小縣,人口不過二萬。
當年那場暴雨下了十日夜,濟河河水暴漲,洪水所過之處人畜田地皆遭了殃。
幸得濟州縣令席穀祖舍小保大,為救楚州下遊十數萬百姓,在洪峰來時下令掘了濟河河堤,讓洪水泄入濟州才得保楚州,小的與老母以及無數鄉親才得以活命。”
薑遠摸了摸下巴,奇道:“現在濟州縣令是李錦書,那席縣令如此壯舉,高升了?”
柴陽帆聞言神色一黯:“若是席縣令高升了就好了,他救了楚州十數萬百姓,不但沒高升,還被貶為庶民,最終窮困病死,那棺材錢還是楚州百姓捐的。”
薑遠一愣:“為何?”
柴陽帆道:“席縣令舍小保大,掘了濟河河堤,濟州自然遭了殃,許多百姓被淹死,而後又發瘟疫死傷人數眾多,濟州百姓恨席縣令入骨。
濟州逃難的百姓一路往燕安,寫了萬民血淚書告狀,然後席縣令就被貶了。
被貶之後,濟州百姓衝進席縣令家中打砸,這才發現席縣令家一貧如洗,盡管如此,還是把席縣令打成重傷,自此一病不起,沒多久就去逝了。”
柴陽帆說著竟抹起淚來:“濟州百姓恨席縣令,我們也理解,但他畢竟救了楚州十數萬人的命。
我們楚州的百姓聽聞席縣令過世,湊了銀錢買了棺材趕到濟州來給席縣令送葬,為此還與濟州百姓發生了衝突。
沒辦法之下,楚州百姓將席縣令抬回楚州,這才得已安葬。
到現在,楚州百姓家中,還供著席縣令的牌位。”
薑遠聽得濟州與楚州還有這麽一段往事,也不由得感慨一聲:
“那席縣令也算是一條漢子了,明知道這麽幹會背上罵名,他還是幹了。當年他不這麽幹,濟州也一樣會受災,他卻不會有一點事。”
薑遠設身處地的想了想,如果他是當年的席穀祖,有沒有這份魄力實是難說。
舍棄濟州二萬百姓而救楚州十幾萬人,這種事可不是簡單的一句舍小保大那般簡單,當年那席縣令估計內心也是萬分疼痛的吧。
柴陽帆又朝楚州方向拱了拱手:“對濟州百姓來說,席縣令是一個昏官,但對楚州百姓來說,卻是再生父母,是個好官。
席縣令死後不久,其夫人也病死了,隻留下一個年僅十五歲的女兒與一個十歲的小丫環,後來也不知所蹤,唉…好人怎麽沒有好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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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遠也重重歎了口氣:“是好人還是壞人,是功績還是罵名自有後人評說,那席縣令定然會有好報的,說不定已托生到好人家了呢。”
柴陽帆聞言也咧嘴笑了,用力點頭:“承將軍吉言,席縣令定然能投個好胎。”
薑遠又拍了拍柴陽帆的肩:“你也是有情有義的漢子,現在還記得那席縣令的好。
你在這軍中也好好幹,想來那席縣令也定是希望,他舍出命去救下來的人,都能過得好。”
柴陽帆用力點頭:“嗯。”
一旁的利哥兒見薑遠與柴陽帆聊得起勁,還把粟米飯倒進了柴陽帆的碗裏,眼珠一轉也湊了過來。
利哥兒也將自己碗裏,那涼透了的飯往柴陽帆碗裏一倒,咧著嘴道:“柴大哥,我個子小,不需要這麽多飯,都給你。”
柴陽帆見得薑遠的小護衛也給他倒飯,慌忙擺手:“使不得使不得!”
“沒事,柴大哥身軀高大威猛,不吃飽哪行!”利哥兒不管三七二十九,將碗裏的飯一股腦倒在了柴陽帆的碗裏。
薑遠敲了一下利哥兒的腦袋,笑罵道:“小鬼頭!走了,回營帳。”
薑遠拍拍屁股背著手拿著大碗往營帳而去,利哥兒朝柴陽帆做了個鬼臉,也趕緊跟上。
柴陽帆抱著一大碗飯,看著薑遠與利哥兒一大一小遠去的背影,怔怔出神。
活了這麽大,隻有老娘在世時,才會給他往裏裝飯,唯恐他吃不飽。
如今,薑將軍與那叫利哥兒的小護衛也如親人般對他,怎能不生出感動來。
柴陽帆心思簡單,別人對他好,他自當加倍對人好。
柴陽帆這般想著,大口的扒起飯來。
薑遠回到營帳,老兵斥候左千回來了,附在他耳邊嘀咕了一陣。
薑遠臉色微變:“可看清了?”
左千低聲道:“絕不會有錯!小的親眼見得那大船上下來一人,趁著夜色進了漕運司衙門。”
薑遠冷笑一聲:“還真是如此!你再去盯著,告訴老兄弟們,千萬盯緊了!”
“喏!”
左千一拱手正欲往外走,斥候老熊急急忙忙奔了進來:“東家,三喜讓我趕緊回來稟報!”
薑遠沉聲道:“說!”
老熊靠近幾步,壓低了聲音:“三喜摸上了那些大船的其中一艘,發現船艙裏除了明麵上的糧食,底下裝的全是兵器甲胄!”
薑遠俊目一眯:“大概有多少?他們隨船的人有多少!”
“三喜隻探查了其中一艘,預估那船上的兵器不下於二千把長刀,甲胄也有數百之多。
如若三艘船上都是這個數目,兵器應在五千往上,甲胄不下二千套。
三艘大船的隨行之人,約三百左右,皆是兩浙口音。”
這麽多的兵器與甲胄往這裏運來,船又是從兩浙而來,是誰的兵器不言而喻了。
薑遠倒吸一口涼氣,兵器有五六千,那豈不是說明,燕安城中已有數千反賊?
“老熊,你即刻派人回燕安,將此事報於齊王!他會有安排!”
薑遠神情沉重,讓老熊派人急回燕安,而後又吩咐利哥兒:“將樊將軍請來。”
利哥兒見得薑遠神色嚴肅,也收了嬉皮笑臉:“諾!”
不多時,正在安排軍務的樊解元匆匆趕來,見得薑遠一臉沉重,問道:“侯爺,這麽著急,有甚要事?”
薑遠歎了口氣:“老樊,咱倆遇上大事了。”
樊解元心中一驚,忙問道:“何事?”
薑遠將停在距離漕運司碼頭半裏外,那幾隻艘大船的情況說了,樊解元也驚出一身冷汗。
薑遠讓他派出軍中斥候監視何允謙,他那頭正安排著,這頭薑遠就發現了蛛絲馬跡了。
若是薑遠沒及時發現情況,他這水軍大都督掌水道兵事,出了這麽大的紕漏,不管與他有沒有關係,都沒好果子吃。
樊解元急聲道:“侯爺,此事關重大,務必報於陛下,早做防備!”
薑遠陰著臉道:“我已讓人連夜出營往燕安去了。
我最初也隻是懷疑何允謙有謀逆之嫌,沒想到他還真敢幹!
若不是今日我正好去漕運司衙門搞事,這三艘大船若被何允謙放了過去,咱倆的腦袋都保不住!”
樊解元擦了擦汗,罵道:“何允謙這狗東西,吃裏扒外,老子現在就發兵去滅了他!”
薑遠伸手擺了擺:“老樊稍安,那三艘大船我已讓人盯著了,你且讓兩千兄弟乘舢板借著夜色在河道中待命,另派一千人守住濟河兩岸,防止那三艘大船跑路!
一千士卒守大營,我帶著義字營與勇字營,埋伏在漕運司衙門周邊!
咱們這濟河河道寬敞,何允謙必然要派人趁著夜色給那三艘大船領航,以繞過咱們水軍大營。
拿賊見髒,捉奸拿雙,咱們趁他們從咱水軍大營前過時,即刻發動!
發動後,你燃起火堆,本侯即刻捉拿何允謙!”
樊解元虎目灼灼的看著薑遠,此時心中很是懷疑,薑遠先前說不會練水卒,現在看來這話不真。
薑遠顯然也是剛剛才接到河中那三艘大船不對勁的消息,卻在片刻間想好了對策,並排兵布陣井井有條,這是不會水戰之人麽。
“豐邑侯深藏不露啊!”
樊解元對薑遠的認識又加深了一點,這個年輕的侯爺不是易與之輩,日後定然要多多交好才是。
樊解元拱了拱手:“就按侯爺的意思辦!”
薑遠又叮囑道:“那些隨船而來的人,雖然數量不多,但想來能來打前站的,定然都是些高手或死士,務必讓兄弟們打起精神來,除了留一兩個活口,其他的都可當場格殺!”
“好!”
樊解元大聲領了命。
原本樊解元才是水軍大都督,官職雖沒薑遠的侯爺品級高,但卻是水軍大營的主將。
薑遠在水軍大營,按規矩都是要聽樊解元的。
此時樊解元卻以薑遠為主了,實是薑遠提前發現了不對勁,這算是救了他一命。
且,薑遠隻是來協助的,說不得哪天就升官回燕安了,樊解元聽薑遠的令也沒覺得什麽不妥。
反而心底對薑遠的安排很是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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